何复言对被说成机器人这一点毫无感觉,第一反应是侧过头瞟华辛,发现华辛也在看他之后,立马弹开目光,结结巴巴地解释:“我单、单身。”
说完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有些反应过度。
虽说过去忙于爱好与学业逍遥自在自命不凡,知道自己只对男人感兴趣却没真的看上过谁,没想到活了二十年情窦初开,智商好像降到了小学生水平。
正巧服务生将四杯柠宾端了上来,何复言抓起一杯加了冰的,一口气将鲜红的果汁干掉了大半杯。
江且笑看到他的反应,像是看见千年铁树开了花,竟然生出一丝同情,也不开他玩笑了,自告奋勇地把剩下的几杯饮料分配给大家。
“华辛,你要加冰的还是不加冰的?”她推了两杯柠宾到华辛的面前,让他先选。
没想到华辛看着这两杯果汁迟迟没有答话。
“嗯?”江且笑纳闷,“怎么了?你不爱喝柠宾?”
华辛眼睫忽闪两下,抿起嘴垂下眼。
“挺好喝的。”江且笑拿起剩下一杯嘬了一口,又把果汁推近了几分,“尝尝看?”
华辛下意识往后躲闪了一下。
坐在旁边的何复言终于把思绪拽回到饭桌上。
他看着两杯柠宾,以及一旁面露难色的华辛,思索了几秒钟,皱着眉头把那两杯飘着柠檬的鲜红果汁推开:“他不喝这个。”
江且笑发现华辛舒了一口气,又瞅一眼何复言,见他凑到华辛耳边说了几句话,叫来服务员重新点了一杯别的饮料。
江且笑表情疑惑地又嘬了一口果汁。
这段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江且笑这个活宝发挥话痨本性,她在席间天南地北地神侃,从揭何复言的老底到吹林吾的彩虹屁,一顿饭倒并未显出什么尴尬。
林吾在一边像个长辈一样和蔼地笑,华辛一言不发地吃着东西。
最后何复言和林吾交换了联系方式,何复言起身准备付钱,被华辛拉住衣角,何复言犹疑一瞬,才想起来这顿本来华辛打算请,结果这犹疑的功夫,林吾已经离座去前台结账了。华辛又立刻松开他的衣角,起身追去了前台。何复言想跟过去,却被江且笑拉住胳膊强行坐了下来。
“让林哥付吧,你们抢不过他的。”
“可是……”
“这顿是给我饯行,一码归一码。”江且笑解释说,“你要想感谢林哥,下次单独请他。反正留了联系方式,以后有的是机会合作。”
这个说法在情在理,何复言倒也不再争抢。他微侧过身,手肘抵在桌面,问江且笑:“你是在帮我拓展人脉吗?”
“我是怕你露宿街头。”江且笑拿吸管搅着杯里剩余的冰块,“万一你那个什么艺术节没拿奖,我走之后你一个孤家寡人负债累累无依无靠,想想就很可怜。”
“还没比呢,什么没拿到奖又孤家寡人的,别咒我。”何复言挤兑一句,体会到江且笑玩笑下的用心,遂又和缓神色,由衷道,“总之,谢了。”
“接下来就看你能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了,少年。”江且笑拍拍何复言的肩膀,邪邪地笑,“话说,你是不是快追到手了?”
“装什么蒜。”江且笑拿吸管戳何复言的手肘,“你的男一号华辛辛啊。”
“啥华……别、别乱叫人家名字。”何复言干巴巴地解释,“是你联想太多了。”
“你这、这就不够意思了啊。”江且笑学着他说话的样子,“你以为我认识你多少年?高中戏剧社那么多型男美女排着队告白,你没一个看上眼,我还以为你性冷淡呢。没想到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何复言尴尬之余又感受到了侮辱,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
“就这一顿饭的时间,又是帮人点餐点饮料,又是暗送秋波的,说话还结巴。”江且笑无情戳穿,“恋爱使人降智,我看你这会儿智商10岁不能再多了。”
“不是……没追到手。”何复言语无伦次,“不对,就没在追。”
“那你想追吗?”江且笑逼问,“你敢说对人家没有半点意思?”
“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我跟他现在是单纯合作关系,剧拍完就散伙了。”何复言撑起身子,神色染上了七分认真和三分忧虑,“而且,他喜不喜欢男人都另说。”
“不会吧?他看起来挺……阴柔的,应该很有希望?”
“阴柔又不等于是弯的。”
“那你问问他?”
“这种事怎么敢直接问?”何复言反问,说完自己也很泄气,愁苦地抓抓头发,“算了,我再想想吧。”
喜欢就追,不喜欢就算,一向放荡不羁的江大小姐实在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想。
然而这个槽没能吐出来,因为林吾和华辛已经从前台结账回来了。林吾笑眯眯地安慰华辛两句,华辛低头不好意思的样子,看样子果然没能抢过林吾。
餐后,两拨人在餐厅门口道别,江且笑和林吾继续逛商场,何复言和华辛则步行去旁边的楚海体育中心。
一路上何复言都在回想江且笑的话。
在这之前他从未认真地分析过自己的情感。那天华辛落水,他摸着自己的心跳,确认了心动的感觉。之后凭着本能靠近、了解、关怀,却没想过下一步该怎么办。
华辛有喜欢的人吗?华辛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自己想与华辛达成什么样的关系?
何复言自初中以来尝试过很多事,与其说是爱好,不如说是出于好奇与叛逆,网球队、乐队、戏剧社还有学生会,占满了他中学时期的所有业余生活,实在没有闲心去体验其他。加上那时候某个女生的偏激行为,让他对恋爱这件事更是避而远之。
别说是江且笑,初二之前,何复言也一度以为自己对性是没有兴趣的。
直到初二组了乐队,某次偶然的机会,一个成员神秘兮兮地拿出一个片子,几个青春期的男孩聚在一起好奇地观摩。
那个片子和他们所熟知的不一样,那是他头一回知道男人与男人也可以。另外几个男孩儿带着猎奇的心态惊呼、吐槽、窃笑、讨论,只有他借口去了一趟厕所,发现自己的身体起了某种特殊的反应。
那之后他发现了自己的取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