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提前询问黎雅，没有考虑往后的日程，掌心的温度冲散了他的思考余地，不由得就点了头。
第二天，两人没再在竹凉逗留，照着何复言来时的路线，乘坐大巴回到县城、市区，又转火车返回交州，耗了一整天。
不知是得益于他的坦诚还是两日的相处，何复言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隔阂在慢慢消解。
到交州时已经晚上七点过，两人顺路，打了同一辆车。
之所以这么着急赶路，一来是黎雅召唤华辛回公司一趟，二来是何复言和项泽煜早就约好了今晚的酒局。
“路上小心一点，到家给我发信息。”
出租车在交州电影学院门口停稳，何复言下车前不忘叮嘱。
华辛摇下了车窗，看了眼窗外。
车窗外站了一个人，穿着简约的T恤和工装裤，高大的身材撑得衣物挺拔有型。这人留着精神的寸头，应该是杀青后刚剪的。
两人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后，出租车载着华辛开走了。
何复言背着大旅行包往宿舍的方向走：“我放东西。”
项泽煜双手插兜跟在后面：“没事，一起。”
自上次探班过后，他们从未有过私下里的见面往来。那次聊天仓促结束，何复言有些不自在，再加上想到华辛脖子上未消退的痕迹，一路闷声不语。
“你们怎么在一起？”
没想到他不想说话，项泽煜却没有这么多顾忌。
“碰见的，偶然。”何复言一笔带过。
“哦。”项泽煜就真的只是随意一问似的，不再深挖。
放完了行李，项泽煜叫了个车，征询何复言的意见：“饭馆还是酒吧？”
“酒吧。”何复言没什么意见，照实说，“火车上吃过了。”
“火车？”
何复言这才意识到说漏了。一时找不到托词，便笼统地回答道：“周边旅游。”
“去了哪里？”项泽煜在前座瞄了眼后视镜，“我记得你是北方人。”
看来确是闲话家常，何复言稍稍放松。
“交州东边，善安市。和北方风景差得多，取了不少素材。”
“不错。”浑厚的嗓音从前座传回，像是受过专业训练，又像是自然流露，“有本地人带，方便多了。”
“……”
怎么自从上次聊天之后，他总是这样话里有话。
何复言不答。
“火车餐食不好。”项泽煜给司机报了个地址，“加个餐吧。”
出租车载他们去了兴港东路美食街的一家便宜又热闹的撸串大排档。
两人选了一个小桌相对坐下，点了几瓶啤酒和一些小菜。
“今天这顿，主要是感谢。”项泽煜先自干一杯，“《鬼面》获奖，导演功不可没。奖金倒是次要，重要的是履历。谢了。”
“剧组没有一个人的荣誉，大家的功劳。”何复言也客气地陪他干了一杯。
“上次说到毕业设计，”杯酒下肚，项泽煜敞开话题，“你有想法了么？”
“有个雏形。”
项泽煜有点兴趣：“说说？”
“先说你的。”何复言避而不答，“你不是空手而来吧。”
“现成的？”
“江港演艺学院编导系的，姓龚，就是上次艺术节获编剧奖那个。”项泽煜说，“悬疑推理题材，感兴趣么？”
“既然是他写的，为什么不自己拍？”
“他是个鬼才，专攻编剧，不做导演。”
何复言沉默地摩挲杯沿。
“你擅长拍悬疑，有《鬼面》的成功经验，容易得高分。”项泽煜慢条斯理地阐述利弊，“编剧看了你的作品，有意向跟你合作，虽然现在名气不大，将来若是混出头，也是人脉储备。”
项泽煜如此极力地劝说，反倒叫人怀疑他的动机。
“导演系毕设的主创不能是外校的。”何复言说，“你们表演系不是以班级为单位做毕业大戏么？改了？”
“没改。”项泽煜不慌不忙，“毕设也不光是大设，多一个作品，多一次机会。”
何复言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每年毕业季持续半年，期间除了大戏舞台外，还会有专门的艺术展示区，会向社会公示，甚至有企业来物色人才。对已完成毕业大设、行有余力的学生来说，就是展示自己加分项的大好机会。
要是项泽煜早两个星期找他，或许他真会感兴趣，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不好意思，我恐怕分不出那么多精力。”何复言拿起酒杯，“我已经有要拍的故事了。”
“不分太多精力。”项泽煜从容地说，“剧本不用你花心思，按照《鬼面》那个路子拍，风险小，性价比高，不是个肥差么？”
“对你可不是肥差。”何复言一针见血地问，“你已经有正式剧组的工作，不出意外年内就能开播，为什么还要拍个学生作品？”
“理由么。”项泽煜放松地伸直了腿，“我想转型。”
何复言挑眉看他。
“这种题材，一旦成名，很容易有刻板印象。”项泽煜倾身倒了一杯酒，“在观众的刻板印象形成之前，我得撕掉这个标签。”
“你不喜欢这种题材？”何复言直白地问，“即便自己是？”
“我不否认自己是。”项泽煜倒是处之泰然，“但我更是个演员，不靠跟另不相干的人捆绑来立足。”
他说到“不相干的人”的时候，何复言的眼神微晃了一下。
项泽煜不苟言笑，说这话时云淡风轻，就像他的演技风格，理智派，学院党。
“祝你成功。”何复言饮完第三杯，不再多说。
项泽煜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劝了，干了杯中酒，问：“你的故事拍什么？”
何复言向面前的小菜伸出了筷：“还在写。”
“主演定了么？”
何复言筷子停住，盯着菜盘。
“定了。”
“外形、演技、片酬、名声。”项泽煜也拆了一次性筷子，悠闲地说，“你们导演选角要考虑的因素很多。”
“嗯。”何复言夹了一筷，说：“我选的这个人，各项符合。”
华辛外形演技自不用说，片酬不高，名声嘛，毕业设计也用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