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回了一趟公司。
《安得平安》正月初八开机，到今天正月十二，连续五天在外，这是华辛春节后第一次回到公司。
没想到一踏进公司的大门，就感受到了不寻常的紧张气氛。
长期紧闭的总经理办公室敞开着，办公桌上摆放着资料与咖啡，明显是用过的痕迹。
会议室门关着，过往的员工时而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的。
“华老师？”小曹看到了华辛，招呼他，“你怎么来了？”
“嗯……有点事。”华辛看了眼办公室，“老板回来了？”
“嗯。”小曹压低了声音，“正和黎雅姐在会议室训人呢。”
“训人？”
“是的。”小曹凑近华辛的耳朵，小心地说，“听说……桃子爆出了绯闻，黎雅姐昨天忙得焦头烂额的，今天一大早老板就赶回来了。”
“桃子？”华辛也很吃惊，“她……什么绯闻啊？”
桃子全名楚桃，是漠光举全公司之力主推的头牌艺人，比华辛早入公司一年。形象甜美可人，性格活泼开朗，和北月搭上线也是因为她上一部合作剧的成功。
“被拍到和男性亲密出入酒店。”小曹惋惜地回答，“唉，本来公司搭上了新资方，刚有了一些起色，这下说不定涉及到商业赔偿。”
“啊……”华辛不确定地问，“因为……恋爱吗？”
“都不是恋爱这个程度的问题。”小曹四下看了看，把华辛拉到没人的角落，小声说，“是婚外情。”
“……什么？”华辛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会……”
“不知道啊，没人知道细节，都被压下来了，我也是无意中听到的，据网上帖子说，是个已婚的富二代。”小曹感叹道，“现在全公司风声鹤唳，就为这事，昨晚还专门拉着我们所有助理经纪人强调艺人的私生活问题。”
“哦……”华辛吞了一口唾沫。
“华老师，你来公司有事？”小曹八卦完，想起正事。
“啊……”华辛回过神来，“就是想问下……上次的通告费，能不能预付一下……”
“预付？”小曹惊讶，“你急用钱？出什么事了？”
华辛不愿明说：“嗯……有点私事。”
小曹也没多想：“行，正好黎雅姐在，等会儿我跟她说下。”
华辛心虚地低下头：“谢谢。”
小曹以为他担心钱的问题，安慰道：“黎雅姐对你那么好，没问题的。”
“预付？”黎雅揉了揉一夜没睡发紧的太阳穴，“行吧，先付你50%。”
“啊……“华辛没想到这么顺利，忙道，“……谢谢黎雅姐！”
“不用，你难得开口。”黎雅又喝了一口咖啡，有感而发道，“别出事就谢天谢地了。”
华辛眼里闪过刹那的动摇。
“对了，”黎雅忽然拿起一份文件，说，“你跟何复言……”
“当啷——”
玻璃破碎，华辛不小心打翻了水杯。
黎雅狐疑地抬头：“怎么了？”
“对不起……”华辛蹲下身去捡碎渣子，手指不自觉打颤。
“别动，叫清洁阿姨来。”黎雅阻止了他，接着说，“你跟何复言拍完手上这部戏直接去江港，《夜与晨夕》下个月开机，我安排小曹去接。”
“啊……哦。”华辛收起惊魂未定的心，低着头匆匆离开。
黎雅签完手上的文件，看着刚刚关上的门，皱了皱眉。
华辛小心翼翼地走出黎雅的办公室，准备离开公司。在等电梯的时候，隐隐听到不知从哪传来的低泣声。
他疑惑地走了几圈，终于在楼梯间发现了一名蜷缩在角落偷偷啜泣的女孩，正是处于公司舆论风头浪尖的艺人，楚桃。
华辛犹豫地靠近，递了一包纸巾。
楚桃继续低头不语，华辛却迟迟没有离开的意思。
楚桃擦了擦眼泪，道：“你还有事吗？”
华辛迟疑片刻，还是问道：“那个……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
“婚……”华辛艰难地吐出那几个字，“婚外……”
“不是！”
“啊……”华辛被楚桃忽然的大喊吓了一跳，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结果楚桃自顾自地讲了起来：“不是……我不相信……他那么好，他只对我一个人那么好……他怎么可以……”
说着，又情不自禁地抽泣起来。
“我说的、每句话，他都……唔、都记得……他……丢下工作来看我，时时刻刻、想着我，我从没、遇到对我这么好的人……”
华辛坐在了她身旁的台阶边，把手覆在自己紊乱的胸口上，也不知是安慰楚桃，还是安慰自己：“他也许……真的喜欢你啊……”
“是吗？”楚桃忽然按着华辛的双肩，求助般地看着他，“他喜欢我，你也觉得他喜欢我，对吗？”
华辛手足无措，躲闪着目光，回答不出来。
楚桃又猛地摇头，像个逻辑混乱的孩子宣泄着情绪：“那他，为什么……要跟别人结婚？！为什么……不告诉我？！”
华辛紧了紧拳头，指甲抠进了肉里，“你以前……没发现？”
“你说得对。”楚桃眼神空洞，喃喃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怎么没发现？为什么没发现？!”
“哎呀桃子姐，原来你在这里啊！老板找你半天呢！”
楚桃的助理珊珊终于找到了情绪崩溃的艺人，扶着她走出了楼梯间，边催边安慰：“他们富二代圈子都这样的，撩妹手段高超，咱们吃一堑长一智明白吗？当务之急啊是尽快挽回损失……”
楚桃走了，华辛一个人呆坐在昏暗的楼梯间，久久无言。
直到“滴答”的消息声划破了寂静，华辛迟钝地拿出了手机。
「明早9点小区门口，OK？」
华辛凝视着手机屏幕，很久以后，简短地回了一个“好”字。
对面秒回道：「海边温差大，多带两件衣服，别着凉。」
华辛指腹抚过屏幕，关了机。
刚才楚桃的几句话，像一把利剑，刺得心尖生疼。
自欺欺人，真相就会被这样血淋淋地拉出来吗？
华辛抱着双膝，艰难地挣扎，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归是下定了决心，重新打开手机。
屏幕刚亮起，何复言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华辛的心脏不争气地躁动起来，试图抚平却没有任何效果，表情焦急得像是快要哭出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何复言关切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响起，“手机一直打不通。”
“没……”华辛扯了个谎，“没电了……”
“没事就好。”何复言舒了一口气，“你在家？吃饭了么？”
“在……公司。”华辛不熟练地推托，“要到很晚。”
“那你忙你的。”何复言低下声，耳语一般温柔地说，“明天见。”
华辛的耳畔麻了一阵，忘记了反应。
“嗯？”对面的人疑惑，“怎么不挂？”
“你……”华辛找到自己的声音，决心的字词却卡在喉咙，迟迟说不出口。
“我？”
“你也……小心不要感冒。”华辛把嘴唇咬得生疼，“明天见。”
飞快挂断手机，华辛觉得自己很没有出息，这一瞬间，忽然就理解了楚桃的心情。
“不能影响拍摄……等这部戏杀青，再问……”
他用自己都不能信服的理由说服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