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芸彻底的停下了脚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很想扯着领子告诉罗莘莘,你已经是个高中生了,还有没几年就成年了,该明白人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了。

    最开始的时候也是,大天、虞夏、喻昊空和罗莘莘,这四个孩子根本不知道一句话能给别人造成多么大的伤害。大家都在重复,这只是几句话而已,没什么大影响的。

    在这个故事之中,其实每个人都扮演着不一样的角色。

    大天是最初的加害者,也许也是他意外放了火。他和刘榆是亲戚关系,或许有家庭的影响,也或许只是他自己的原因,刘榆是他拿出来消遣的谈资。刘榆的作品,梦想,都是他无聊时可以和小伙伴一起讨论嘲笑的东西。

    虞夏和喻昊空是纵火事件的参与者,且都扮演着不一样的角色。失手造成了意外,虞夏心中是有愧疚的。她是那个企图弥补这一切的人,买了药,写了道歉信,她或许也曾真切的希望过得到原谅,但最后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放弃了这么做。

    喻昊空和虞夏相反,他在意外发生之后,想的并不是如何弥补,而是如何掩盖真相。看他在团队里的地位,他也许就是那个劝虞夏隐瞒下来一切的人。

    至于罗莘莘,她是那个旁观者。她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不确定纵火是自己的小伙伴做的,但也隐约猜到了一二。她没有直接参与纵火,但却掐灭了刘榆最后一线希望。这也是为什么刘榆在陆芸救了他时,会如此的感慨。

    如果那个时候出现在那里的是陆芸,哪怕她打一个电话,也可以挽救一条人命。

    毕竟那场火灾带来的影响很有可能不仅仅是毁容,更是刘榆的命。

    可以说这几个孩子但凡有一个人做了一件对的事,刘榆都不会变得如此偏激,可是偏偏他们并没有,每个人都因为自己的私心,选择了错误的道路。

    陆芸开始渐渐明白这个故事为什么会向BE的角度发展了,是因为在命运女神诺恩斯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考虑到所谓的人性。

    在她的故事里,罗莘莘是个写作爱好者,虞夏是罗莘莘的好闺蜜,喻昊空和罗莘莘互相喜欢,大天纯粹就是个工具人。

    可谁知道这样写出来的人并不完整,所以在书中的世界里,拥有人性的他们走上不了不同的道路。

    也许刘榆的故事也存在于序章的背景里,但是在那个更加扁平的世界,没有私欲的几人一定不会和刘榆有过多的牵扯,更何况是加害于他。

    所以使这个故事走向崩坏的并非是哪个人,而是所有人一块儿的成果。拥有了人性的角色们,反倒对着个本该轻松结束的游戏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

    陆芸想清楚之后,内心里不由地感到一丝难受,不知道究竟是为了谁。她甚至无法控制地在脑内想,罗莘莘是一个不值得他去救的人。

    但是她又是主角。

    陆芸之所以如此笃定罗莘莘是主角,是因为所有的人际关系都由她展开,所有人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也是因为她。她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因为她虞夏才叫来了大天和喻昊空一起深夜早放学校。

    摇了摇头,陆芸只能用“这是一条人命”,这个理由去说服自己。她默不作声地走进一间教室,正是喻昊空死的那一间。陆芸之前特地往这个方向跑也正是因为喻昊空的尸体还被摆在这里,她还记得喻昊空的柜子没被打开过。

    从喻昊空的口袋里掏出了钥匙,陆芸一回头,发现罗莘莘正在看着她。

    罗莘莘刚刚说完那段话后,便一直跟着陆芸。她说完就后悔了,因为在陆芸得知了一切真相还没有抛弃她的时候,她就知道陆芸是在骗她的。

    她之前之所以一直不交代真相,就是因为只要她不说,当初发生了什么就会被她一直烂在肚子里。可是一旦她交代了,那么这件事就多了一个知情人,她也会从一个被牵连受害者的位置变成一个活该的被害的位置。

    在现代社会长大,她太清楚舆论可以带来怎么样的压力。虽然还没有在刘榆的围追堵截之下存活下来,但她已经开始紧张了。一想到离开这里后,会有铺天盖地的谩骂像她涌过来,她就感到窒息。

    “你是不是在怪我。”罗莘莘此刻对上陆芸的视线,心情复杂地问道,“怪我没救刘榆。”

    “你说呢?”陆芸斜了她一眼,委实不想说话。

    罗莘莘安静了一会儿,说道,“其实我也不是没有后悔过。只是有些东西对我而言,真的很重要。而且你不觉得自己很好笑吗?你现在是在同情刘榆吗?他可是杀了三个人了,你难道想要同情一个杀人犯吗?”

    说完这句话,她像是给自己的错误找了一个发泄口一样,松了一口气。如果以后出去真的有人这么说她,她就这样回怼好了。

    “那我该同情你吗?”陆芸将钥匙握在手里,拿出手机跟傅屿扬发消息。

    “我没叫你同情我。”罗莘莘一噎,又道,“我只是希望你别把这些事情说出去。”

    “哦。”陆芸道。

    “刘榆的人生已经毁了。”罗莘莘看她明显是打算把一切说出去的样子,有点急了,“难道你想让我的人生也被毁了我。”

    陆芸笑了,她对着罗莘莘用不强不弱的语气说道,“我没想毁了你的人生,是你自己毁了你的人生。别把这一切赖在别人身上。而且,如果不给你个教训,你以后依旧不知道孰轻孰重,今天的事情依旧可能会发生。”

    她说完,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真是没有做老师的天分,看到这样的熊孩子只想把她丢进少管所,让她好好学学怎么做人。但那都是后话了,她此刻只能不轻不重地嘲讽两句,“我这是在帮你拧正你那从喜马拉雅山歪到玛利亚海沟的三观。”

    罗莘莘低下了头。陆芸拿着钥匙往柜子的方向去。她在上楼前计算了一个时间差,保证自己暂时不会见到刘榆,所以现在的行动也还算比较顺利。

    她的手机上嗡嗡地响了两声,是刚刚回给傅屿扬的消息有了答复。她问傅屿扬有没有发现什么破局的关键,谁知道兜兜转转,竟然又绕回了那本日记上。

    傅屿扬先是把他的阅读笔记拍了照发了过来,说是笔记,不如说是把一篇流水账攒巴攒巴排列组合,变成另外一篇稍微短一点的流水账。

    尤其是傅屿扬的字。你说他写的好吧,他写的你得仔仔细细地看才能依稀辨认一些。你说他写的不好吧,那也不对,他的每个字单独拎出来都挺好看的,相当有大家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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