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手理了理自己披散下的长发，捡起地上的大氅穿上，缓步走到茶桌跟前。
“刚刚有点障住了，并非故意让你们看到我这番丑态。”
即使门口这二人不过是自己的侍从，夫诸言语之间依旧是满满地温和。
夫诸又取了两只白玉茶杯，分别替夫玉儿和夫石儿斟茶。
“来喝一杯吧，这就是昨天刚刚送来的那批雪间蕊。”
“是，主人。”
年龄尚小却很懂事的夫石儿压下心底的担忧，仰着笑很乖巧地走过去。
“怎么回事啊，主人！”
倒是年纪稍长的夫玉儿站不住了，直接跑到夫诸跟前问他。
“怎么又障住了？我那天给您采的茯苓籽您有没有按时吃呀？”
修士修仙过度依赖于炁和意念，常常会在修炼的时候陷入短暂的魔障。
说这魔障会带来什么严重的后果倒也不至于，最主要的是会损磨修士的心性，令其寝食难安、精神萎靡。
而这茯苓籽则是消除魔障连带效果最好的一味灵草。
茯苓籽同千年雪莲一样，长在凌骅山之巅。
凌骅山长年冰雪覆盖，因此十分危险，鲜少有人去。
再加上魔障的实际伤害也不算大，因此一般魔障了的修士都是自己扛过去。
可放到夫诸这里，就是因为夫诸常常精神不佳。夫玉儿和夫石儿两人便不远万里，专门跑到凌骅山巅为他采了茯苓籽。
“喝过了，可能是还未见效罢了。”
怕告诉他们自己身体衰败的真相，这两个下手没轻没重又护主的小东西会扛着大刀跑去屠人家满门。
夫诸权衡再三，还是选择撒了同之前一样的谎。
“唉，那这么办呀!”
夫玉儿叹口气，整个人蔫了似的趴在茶桌上。
“……主人，您……”
一旁的夫石儿也不好受，但他一向聪慧懂事，只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夫诸，眼中是浓浓的悲哀。
“没事的，不过是老毛病了。”
夫诸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夫石儿的头，又摸了摸夫玉儿的头，偷偷用了炁才堪堪压住从喉咙中不断反上来的血。
他拉过两人的手放在一起，努力维持着笑得模样。
“玉儿、石儿，我同你们商量件事儿……”
看着贴过来的两个孩子，夫诸心底的不舍与心疼都快溢出来了。
姜清远，我把我最疼爱的两个孩子交给你，你一定要好好待他们。
……
“不行！”
听到夫诸说要他俩以后跟着姜清远，夫玉儿难以置信地拍案而起。
“不可能！我绝对不会跟着那个死面瘫的，您死了这条心吧！”
被冻住脸不得已才被迫面瘫的姜清远：……
好家伙，无端受辱？
“我们走了，您怎么办……”
夫石儿亦是满脸的不赞同，不过他没有夫玉儿反应那么大，只眼巴巴地盯着夫诸看。
“我可以照顾自己的。”
不忍再直视夫石儿的双眼，夫诸别过头，喃喃道。
“我不理解!”
夫玉儿很生气，也很郁闷。她来回踱步了几圈，才又走回茶桌边。
“你为什么一定赶我们走啊！”
“因为……”
因为我时日无多，再也没办法陪着你们了。
“因为……我的身体需要一年后仙门秘境内的一株灵草，如果你们不跟着姜清远，一年后无法参加仙门秘境。”
思量再三，夫诸还是决定说了谎。
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们难过。
他想等同姜清远一起生活习惯后，夫玉儿和夫石儿再去面对他的死，会淡然一些。
“是这样啊！您早说嘛！”
劝导半天都不成的夫玉儿，一听是要为夫诸取灵草，立马改了口。
她用袖子抹了抹眼睛，破涕为笑。
“您需要什么灵草呀，您写下来给我吧。”
夫玉儿从锦囊中摸出纸笔，摆到茶桌上。
她撑着下巴，看着夫诸拿过纸笔，在上面写着需要的灵草。
夫诸字体很好看，方方正正又不失随意潇洒，倒是真正的字如其人。
“不如还是我一个去，让夫石儿陪着您吧！”
夫玉儿用胳膊肘捣了下一旁，从刚刚起就没在说话的夫石儿，有些纳闷。
“你怎么回事儿啊，怎么一直不说话。”
夫石儿还是没有回应，只直直的看着夫诸。
听到夫玉儿的话，夫诸手上写字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正好撞进了夫石儿幽深的黑色眸子中。
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笔，夫诸低下头，错开与夫石儿交汇的视线。
夫玉儿虽然是姐姐，但她性子大大咧咧，没多少心机城府。
这从她刚刚瞬间就又哭又笑，便能看出一二。
可夫石儿则不同。
他从小便聪慧过人，表面上是个粉雕玉琢的奶孩子，其实心眼儿最多，最不好糊弄。
“你们都去吧，秘境危险，一起好有个照应。”
飞快地说完，害怕夫石儿会突然问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夫诸尽量把视线定在面前的纸上，不去看夫石儿。
就这么如座针毡了半晌，夫诸终于写完了。
“这些就是我要的东西了，姜清远刚刚晕倒了，你们去把他叫醒吧。”
“要带的东西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就在里，你们吃过饭就走吧。我有些累了，先休息了。”
说罢，夫诸飞快地闪入里屋。
“哦……”
被夫诸这一系列行动搞得有点懵，夫玉儿挠了挠头，听话地去叫醒姜清远。
而一直沉默不语的夫石儿，则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夫诸离开的地方，随后不动声色地跟着夫玉儿叫人去了。
另一边，在卧床上坐着，时刻注意着外面动静的夫诸，在确定夫石儿和夫玉儿都已经走了之后，将自己的脸埋在双膝时间。
姜清远，我为你赔上了命，你一定要好好待我的玉儿和石儿。
想起那两个孩子，夫诸心就一阵抽痛。
石儿玉儿，忘了我吧。
你们还小，以后的路还很长。
一只雏鸟飞过鸣渊潭，爪子擦过潭面时不小心惊起了层层涟漪。
深潭之下，怎么看都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欧式建筑内，悲从中来的夫诸没有想到，正忙着拖走姜清远的夫玉儿和夫石儿也不曾想到，回了一魂的、还处于昏迷姜清远更没有想到，一年后的今天，他们会走到那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