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离柳 >第一百五十六章 纸上艳鬼(三)
    在后来的修炼中,他越来越依赖“湮欲”。

    穆天仇从来不否认自己是个心思复杂、欲求极繁的人,也正是因此,他才需要湮欲的辅助。

    而当他发现湮欲有问题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湮欲剔除的,不仅仅是欲念,还有与这欲念相关的一段记忆。这些带着记忆的欲念一点点集合壮大,逐渐变成了欲念主体的“镜子”,镜子外是善与纯,镜子里是恶与念。

    魇妖以吸食欲念为生,而魇妖的形成,则是集数千人的欲念为一体,经过上百年的修炼打磨,才能勉强成形。

    而穆天仇的欲念,最终集合成了另一个他,也就是黑衣。

    他曾经意识到过黑衣的存在,那个时候黑衣还只是一团不成型的黑色不明物体。只是他每次利用湮欲剔除欲念都会随之剔除一段记忆,因此他只当黑衣是什么少见的妖物。

    但是那时候的黑衣还未成型,他的运行法则超脱三界,非妖非魔,穆天仇无法消除他,就只好将他囚禁在尘稷山。

    最终帮助黑衣逐渐成型的,是月治。或者说,是离情、柳含清、月治三人共同造就的黑衣的成型。

    穆天仇此生最大的欲念是对柳含清的占有欲。

    这感情来得奇怪,他当初只是为了报复柳东岳才将年幼的柳含清带回尘稷山戏耍了一番。可他没想到,两百年后再次见到已经出落成少女的柳含清,他才开始怀念柳含清幼年时的一声声软糯脆甜的“夫君”。

    自此,他的感情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柳氏兄妹只当他贪玩好耍,柳含清也因为幼时的事情对他态度冷漠。可这并不耽误他喜欢柳含清,也不耽误他盘算着真把柳含清娶回家当娘子。

    后来,柳含清凡尘踏情,景夜带着妖魔入侵触发弑神之战,大战到一半柳含清被景夜劫走。这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他再次看到柳含清的时候,柳含清身边已经有了离情,关于离情的身世他也有所耳闻。

    战神遗留之子,天生神胎,与柳含清这个天生仙胎倒是般配得很。

    自襄城之后,他厚着脸皮在柳含清身边待了许久,每天看着柳含清和离情的感情越来越好,两人之间的互动越来越暧昧,他意识到自己心中的嫉妒已经快吞没他的理智了。这个时候,他能做的只有逃离。

    他要离柳含清、离情两人远远的,以免自己被那丑恶的欲望冲昏头脑,做出什么连自己都不齿的事。

    他在北川山跟柳含清告了别,下山的时候遇上了月治的分身,那是他并未将这一个小小分身放在心上,可就是这个分身,趁他不注意在他身上种下了妖气。

    他回到尘稷山后日日打坐修炼,想要将那些无谓的欲望忘记,想要强迫自己去接受、祝福柳含清和离情。但越是这么想,离柳二人亲密互动的画面就越是在他眼前反复出现,甚至···他在脑中幻想出了他明明未曾看见、却害怕真的出现的画面。

    他看见,红烛摇曳,床幔半透,巨大的卧榻之上,柳含清看着离情,满脸娇羞。

    眼前的幻觉气得他毁了方圆百米的植被,待他清醒过来,他意识到自己再这么下去,怕是要走火入魔了。

    这次,他再修习湮欲的时候,将对柳含清的占有欲、对离情的嫉妒、以及妖君种在他身上的妖气全都剃了个一干二净。

    这次,他忘记了柳含清与离情之间的“暧昧”互动,留下了对柳含清的爱意。只是···爱而不得,终究会产生新的欲望。

    有了月治那抹妖气的引导,穆天仇这数千年的欲念便有了依靠,本来因为与这个世界的法则格格不入而无甚攻击力的一团黑逐渐有了人形。

    因着他是由穆天仇的记忆与欲望集合而成,他的长相身形都与穆天仇一致。或者说,他就是穆天仇,他是被穆天仇抛弃掉的那部分自己。

    成形后的黑衣在月治的帮助下逃出了尘稷山,因为他和魇妖形成的相似性,他成功将所有魇妖收为己用,从此天下人的欲望,都会成为他的力量。

    而九儿,是穆天仇忘记的众多记忆中,一段情缘的主角。

    穆天仇少年时也算是风流闻名天下。虽然他也从不主动祸害女子,但自己扑上来的他也是一概不拒绝。

    人间的秦楼楚馆、闺阁小姐、仙门的女修,只要是美人,他都能搂着喝两壶酒,吟诗作对他不行,投壶舞剑却没人比得上他。

    一日他在凡间的画馆里见着一副美人图,图中美人腰身纤细,眉眼娇弱可怜,一身青衣脱俗出尘,他一看,便喜爱不已,当时便将这画买了下来。

    从此以后,他日日将这美人图带在身边,不许旁人动分毫。为了保画的颜色不褪,还时时用仙法护着。

    江湖传言,这世间有一青衣女子,迷了尘稷山主的魂,让这么一个浪荡子,竟再也不在女人丛中打滚。

    但穆天仇知道,这青衣女子不过是一幅画,就算他再怎么宝贝,也只是一幅画。

    这幅画就这样在他身边呆了近百年。

    一日,穆天仇照常去看那美人图,却见画卷之上只余一片空白,那倾国倾城的青衣美人儿却不见踪迹。

    穆天仇心中暗叫不好,普通的画自然是存不了百年之久的,这幅画是一直靠着他的仙术维护着才留存至今。难道是他昨晚喝大了,忘记在画上做法,他这百年呵护就如此毁于一旦了?

    就在他懊恼的时候,一青衣女子怯生生地从门后踱步而出。

    眼前的女子,身量纤细,杨柳细腰,眉眼娇弱,眼神中透露着的怯意看着可怜又动人。

    穆天仇喉结上下动了动,这女子,是画中的人无疑。

    “敢问···公子姓甚名谁?”女子声音清丽动人,一开口,竟是凡间闺阁小姐那一套说辞。

    穆天仇赶忙答道:“尘稷山山主,穆天仇。敢问···姑娘芳名?”

    女子被穆天仇问得一愣,她竟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不仅是名字,她从何而来,为什么在此处,从前她又做过些什么她一概不记得。

    女子眉头紧锁,思索了半天也想不出个答案,只得可怜巴巴地望着穆天仇,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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