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季汉彰武 >第十五章 孙坚北上南阳
    初平元年正月,关羽南下河内的同时,长沙太守孙坚收到桥瑁的檄文,终于从长沙临湘起兵,缓缓北上。

    孙坚字文台,世代仕宦于吴郡,而家住于富春,自称是兵圣孙武之后。因家世缘故,他从小便在富春当县吏,虽然年轻,但他性情宽广豁达,武艺精湛,吴郡豪杰多与其深结交好。

    在他十七岁那年,他随父沿浙江前往钱塘,途中,正碰见海盗胡玉等人抢掠商人财物,在岸上分赃。十来人身着黑色戎服,背着长弓,手里挥舞斫刀对货物一阵挥砍,三具无头的尸体仍在脚旁,首级被他们挂在河畔的枝杈上。

    商旅行人,过往船只,一见此情景,都不敢行驶,大江两岸,只有孙坚上前说:“这些强盗可以捉拿住。”他不顾父亲孙钟劝阻,手提斫刀,大步奔向河岸胡玉处,一面走,一面大声吆喝,用手向东向西比划着。

    海盗们远远望见一青年男子身形魁伟、仪表炯秀,在吴人中好似孤松立于灌丛之间,光耀夺目,而他所指之处,人群之中人头攒动,好似有伏兵穿梭,不禁惊道:“这是哪里来的郡将?”于是惶恐失措,扔掉财货,四散奔逃。孙坚尤不肯罢休,追杀了一名海盗后,方才提着头颅回来。

    在场众人无不惊叹,对孙钟说:“想不到天地之间,竟有君家这样的奇男子,想必孙氏光兴,就在不远了。”孙坚因此事显闻全郡,而为郡朝假行校尉之事。而后他屡平叛乱,展现出过人的军事才能,到中平元年时,他又被时任中郎将的朱儁所看重,从此一步登天,屡参国家大战,进而成为海内知名的将领。

    去年,他得闻先帝驾崩,大将军何进与十常侍争权同归于尽,董卓进京窃权,改立陈留王为帝,掌握朝中大权,在京城横行跋扈,恣意妄为。孙坚先是拊膺长叹:“若是当年张太尉听我忠谏,朝廷哪会有这场浩劫!”

    他在平叛黄巾时便与董卓不睦,征战西凉时更是互为责难,常劝言统帅的太尉张温道:“明公亲率王兵,威震天下,有何依赖于董卓?”而后进言诛杀董卓,可惜董卓在西凉战功卓著,反倒是孙坚作战不利,因此被诏回朝廷,又外放在长沙为郡守。此时袁绍号令起兵,他与董卓素来势不两立,自然也要积极起兵响应。

    但在此前,他仍有他事要做。

    荆州同时举兵响应讨董的还有荆州刺史王叡,他在起兵前考虑到,武陵太守曹寅与他不和,而武陵位在荆州腹地,若是曹寅站队董卓,则后方有失,于是打算先出兵征讨武陵。王叡幕府中治中从事黄武与曹寅乃是旧交,得知消息后便传信于曹寅。曹寅大惊失色,他便伪造朝廷使者光禄大夫温毅的檄文,发送给孙坚,命他处死王叡。

    孙坚欣然领命,大军先乘船入洞庭湖,随后进入云梦泽,一路漂泊至江陵城下。正月十六,王叡远远望见军队乘船而来,对幕僚奇道:“我与孙文台约定到襄阳会军,怎有军队到江陵来呢?”于是派使者到城边问士卒缘故,统领前部的祖茂回答说:“我们长久奔波在外。劳苦不堪,所得的赏赐,尚不够做一身军衣,如何打得了仗呢?这次来,不过是想请您开恩,再赏些财物。”

    王叡得知后颇为为难,他又派使者说:“这有何难,我做刺史的,难道还会吝啬吗?是真的没有财物了。”于是亲自下楼,大开城中库藏,让士兵们进城来看,若有剩下的,尽可以拿去用。

    等到孙坚随千余人行至王叡面前,王叡不禁大惊问:“士兵求赏,孙府君何至于来此?”孙坚令士卒将王叡等人围在一处,答说:“奉案行使者温大夫的檄文,特来取你的首级。”王叡遭此飞来横祸,不知所以,他欲要驳斥孙坚,又见周身刀剑生辉,只能忍声问说:“我有何罪?”

    孙坚明知檄文有蹊跷,不能服众,所以也懒得读了,他欲杀王叡,只因王叡常轻视于他,于是他答说:“我也不知。”他如此回答,王叡知自己必死,他只能请求自尽,自己在酒中刮入金屑,叹说道:“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当即饮金而死。

    王叡死后,孙坚兼并他的军队,部下顿时达到三万余人。二月初三,他行至襄阳,袁术听闻他远道而来,便奏请孙坚为中郎将,提议孙坚与他合力北伐,并派麾下鲁阳校尉李旻前来,将自己的虎贲中郎将印绶赠予孙坚,孙坚颇为欢喜,他对桥蕤笑道:“不料汝阳袁氏也有招揽我的一日。”

    李旻乃是前八俊之首李膺的族子,与李瓒并为襄城李氏的后起之秀,此前他担任苑陵令,在袁术逃京之后随他南下,被袁术表为校尉。他与孙坚饮宴一番,而后说:“行军大事,首重军粮,后将军有众数万,孙府君又拥军数万,合以近十万之众,可钱粮用度,从何而来?”

    孙坚狐疑说:“南阳乃是光武帝乡,一郡之富,堪比豫州一州,我听闻南阳太守张咨也参与讨董大事,难道还短了我们军粮?”李旻却说:“人非圣贤,各有自私,张太守留侯之后,世代显赫,若是轻视我等,不愿供粮,你我又能如何呢?”

    听完这句,孙坚果断答说:“若是如此鼠辈,我必杀之。”他当即令长史公仇称书写一篇公文,又遣使送至宛城,请他为大军供应军粮。

    张咨早收到袁绍命令,不得供粮于袁术孙坚,手下主簿亦说:“孙坚邻郡太守,如何调南阳库藏?”张咨以为有理,便直接回绝使者,任凭孙坚写书传使,他也拒之不见,恍如世无此人。

    三月初一,孙坚率大军至宛县南十里,便驻军不行。到此时,轮到张咨不断向孙坚遣使催促,问他何时离去,但使者去时,亦不能得见,只听闻他手下部将程普说:“将军前几日吃生鱼,忽然得了急症,吐虫不止,只能在此歇息。”虫症乃不治之症,张咨闻言大喜,又得见孙坚部下在南阳四处追索巫医,又在遮山道观中祭祀山神,愈发信以为真。

    这时孙坚派长侄孙贲前往宛县,以牛酒为礼物拜访张咨,又对张咨落泪说道:“大人身患重症,命恐不长,只可惜讨董大业未成,心有所恨,欲亲身托付军众于府君,府君意何如?”

    次日张咨亦携牛酒,身带五百步骑,乘车前来孙坚军中,孙香现在营中设宴款待步骑,而张咨独步入孙坚营帐,只是他一入帐门便察觉不对,孙坚胡坐在一马扎上,正在案上比划地图,他身穿黑色甲胄,头戴赤色厨帻,眼如刀枪,面色红润,无半分生病模样。

    他吃了一惊,心中顿感不妙,但他还未有所反应,孙坚主簿姚纪进门说:“禀告使君,一月之前,军中便有文书前移南阳太守,让他休整道路,备足军资,以行讨董大计,但至今道路月余,无一可成,请将使君逮捕张咨,交付于我问其意图。””

    孙坚尚未说话,张咨赶忙转身出帐,不料帐外尽是兵士,将主帐包围数匝,方言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根本望不见归路,只听帐中传来孙坚的声音说:“论罪唯论迹而已,问何意图?”

    姚纪继而说:“既如此,南阳太守稽停义兵,使贼不时讨,请收其出营,案军法从事,斩!”两人一唱一和,便敲定张咨的生死,张咨大惧,他厉声说:“我乃朝廷亲命太守,你无权定之!”

    孙坚走出营门,以鹰隼之目凝视张咨,张咨浑身战战,不敢再言,孙坚再负手对众人说道:“如今国家大乱,朝廷何为?军卒正当以军法明顺逆,诛叛贼,方有救国之效,正要借你头颅,成我匡扶之志!”

    他亲自用绳索将张咨捆了,带到营门前,号召四地的百姓都围聚观看,而后他踏住张咨脖颈,往钢刀上喷上一口酒水,往下一挥而就,头颅切完,刀锋连血都没染上一分。周围兵士百姓一阵喝彩,都议论说:“好快的刀法!干净利落!”

    孙坚又遣人将头颅送回宛县,找剩下的郡朝官员索要军资,郡朝官员大为震栗,凡是孙坚索要,无不立获。袁术得知消息,立刻自领南阳太守,派使者到南阳各县打点接手,并再以李旻请孙坚北上。

    三月二十六,孙坚率军行至鲁阳,袁术出迎三十里迎接他,并携手同坐一车,一路上,袁术对孙坚谈起袁绍曹操汴水之败,他问说:“文台有不世之勇,亦有超群之智,只是董卓猖獗,兵卒恐怖,今日内清君侧,实是难事,敢问文台可有把握?”

    孙坚自若答说:“孙坚昔时不遇明主,行军布阵常有掣肘,故而声名落于人后。今我立志奋武,举鞭讨贼,正要让袁君晓得,举目宇内,无我一合之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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