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我从天上来 >执棋,落子!
    太和城,文渊阁。

    今天对于文渊阁的内阁官员来说,是个大好日子。

    就在今早,养了两个月伤的首辅李旬终于回来了。

    自陛下颁布商税令开始,全国各地的反对声此起彼伏,不少地方的官吏甚至因此辞官,以反对这条政令,搞得内阁众人皆是焦头烂额,属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六部尚书在皇帝面前说得好听,要一起联合办好此事,但毕竟是群龙无首的状态,六人回到文渊阁就变了张脸,仍旧各自为政,手底下人收到了无法自行决断的商税文书,都不知道该去找谁。

    作为出头鸟的户部则更是悲惨,商事司本是由户部为主办,其余各部辅办,各部都要派人手参与,但其余五部就像没听说这件事一般,硬是没有动作。

    没办法,户部只得增调本部人手来新建商事司,这就导致了原有的一些重要的岗位人员空缺,然而科举选人还要等年末,户部便只能混合权力办事,户部侍郎都被活生生逼成了一个给皇帝和尚书传话的跑腿小生。

    现在整个户部现在就是一团乱麻,商税司的人也是手忙脚乱,有人甚至连自己的职权都不明确。

    对往日的内阁大臣来说,李旬就是个活生生的九千岁,每每见了都是噤若寒蝉,但对于如今的户部众人来说,首付大人简直比亲爹还亲。

    今早皇帝带着李旬迈入文渊阁大门时,户部的官员们看李旬的眼神,简直就像一个个看着丈夫晚归的幽怨媳妇儿,让这位向来处变不惊的首付大人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

    其实白川还是留了很大余地的,税厘都定得很低,就是要避免税改太过激烈,造成某些老油条的反扑。

    但是就这几天的收到的消息了来看,各地的改革形势仍然不容乐观,富商们宁愿坐牢,都不愿意交出一分钱。

    面对这堆烂摊子,白川也只好将还未痊愈的李旬拉到文渊阁,让他来处理此事。

    ……

    首辅办事处,一个双鬓斑白的老人眉头紧锁地看着棋盘上的棋局。

    对坐,身着明袍的皇帝陛下悠然地喝着名叫国色天香的茶,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与自己年龄相符、身材也相符的瘦小老人,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李旬这副表情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旬犹豫地将手中的旗子放回棋盒中,还是没有落子,他抬头疑惑地望着白川。

    “陛下,臣是在想不出该在何处落子才合适。”

    白川亦是无奈道:

    “你再多看看,朕观此局已有多日,各处推演都无法寻得最佳落子之处,这不才来找你吗?”

    李旬狐疑道:“此局是妙,但无论臣在何处落子,本是双方和谐的局势,都会变得剑拔弩张,容易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臣斗胆,陛下如若悔了这步棋,必定能善终,为何执意要如此落子,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白川摊了摊手,摇头道:“此局非朕所做,而是那逆子。”

    “陛下是说,这商税改革乃殿下所为?”李旬略带吃惊地问道。

    白川点了点头。

    “陛下为何不阻止?”

    皇帝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正是白乾从西蜀托人寄回来的那封,他将信递给李旬,道:

    “你自己看吧,那逆子以皇位做要挟,说朕若不颁行商税就留在西蜀做驸马,永不回朝当皇帝,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说说,朕如何能阻止。”

    李旬满脸震惊的看着信中的内容:

    天下局势已固百年,儿臣南下一行,深觉我大洛积弊颇深、国运凋敝,加之齐人野心日趋膨胀,若仍坐以待毙,天下必定易主,儿臣恳请父皇即刻颁布商税令,先绝内忧,待儿臣登基之后,再处外患,一统寰宇。父皇若是不许,儿臣便留在西蜀……

    帝王昏庸,可能是因为年事已高,犯了糊涂,但如果是在储君时期便如此,那做了皇帝必定也是本性难移。

    昔年先后逝世,白川昭告天下永不娶妻,白乾顺理成章就做了太子,但是这位太子殿下长大后的所作所为却让李旬深感绝望,作为一朝首相,李旬曾不止一次深夜饮酒,为大洛的江山感到惋惜。

    在李旬看来,白乾就算是有朝一日顺利坐上龙椅,也不过是个难成事的昏君,大洛亦将危矣。

    然而看完信中所言,这位为了天下奔波了大半辈子的首辅大人瞬间老泪纵横,不顾皇帝的劝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恭喜陛下,大洛当兴!大洛当兴啊!”

    忽然,他又似想到什么一般,迅速擦干老泪,顾不得还未痊愈的内伤,快步起身冲向屋外,肃声道:“六部尚书,立马滚过来见我!”

    都说朝廷里的人,越是位高权重,脸皮就越厚,只要刀没架到脖子上,睁着眼睛都能说瞎话,脸都不带红的。

    正疑惑首辅大人怎么还未找他的礼部尚书高士,被这一声吓得连手中的茶杯的都掉在了地上,双手颤抖得连擦汗的毛巾都拿不稳。

    今日各部尚书,就只有他还在文渊阁,其余人不知去哪里逍遥快活去了,这位东华书院的前祭酒大人,当朝礼部尚书,拖着年迈的身躯,一个人来到情绪不稳的首辅面前,然后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阁中所有大臣都停下了手中的事,生怕惊扰了首辅骂人,只有一个小官还在不停忙碌。

    一人见状,惊恐地指着那小官道:“你不要命了。没听到首辅大人在骂人?”

    那小官一脸委屈,道:“我也怕啊,但刚刚陛下吩咐,说怕首辅大人渴了,让我送点茶去。”

    本想去替高士分摊点压力的礼部左右侍郎一听,互相对望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回到做座位上,继续编纂《永圣大典》。

    白川坐在棋桌边上,右手摩擦着李旬刚刚放回去的黑子,本想去端起桌上还未喝完的国色天香,却发现左臂空荡荡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旧难以习惯呐。”

    思索许久后,他也将棋子放回了棋篓。

    眼神深邃地看着天上,思绪仿佛回到了十五年,那个让天地震动的日子。

    那天,他们一家三口站在太极殿前,百官朝拜。

    他断去左臂,但气势却压得整个太和城乃至大洛王朝无人敢出言反对。

    爱妻色苍白却仍旧母仪天下。

    那天,他曾向她承诺终身不再娶,他们的儿子永不执天下棋。

    “孩子长大了啊。”

    白川的声音有些沙哑。

    “琳儿,对不住了,这盘棋,咱儿子想自己下。”

    ……

    永圣十五年。

    大洛文渊阁放出了两个消息。

    首辅李旬已回内阁主政。

    大洛化道人已坐镇皇宫。

    今日后。

    全国各地的牢狱中突然多了许多身着锦衣华服的尸体。

    与官府软磨硬泡,等待着陛下收回成命的富商大贾们,陆续带着马车将税款运至官府。

    埋伏在齐洛边境的最后一支斥候队,悄悄撤回了北帝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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