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乾的第一反应自然是逃。

    正当他抬脚时,眼前一切又恢复清明,老翁依旧保持微笑,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唯一的变化,便是鱼笼中多了一尾鲤鱼。

    回过神来的白乾微微眯起双眼,收回左脚。

    他故作镇定地揉了揉眼睛,大脑却在飞速过滤着锦衣卫花墙上的名字和图像,天底下,能让大宗师瞬入幻境的大人物,沾半笔墨便可全部写出来。

    这个举止奇怪的农家老翁,一定是个超越十境的高手,花墙之上也绝对有其一席之地!

    见白乾一脸镇定,老人笑道:“殿下好定力。”

    一声殿下,教白乾心里直发憷。

    他入蜀一事,除了几个天和军的将军,就只有影子知晓,连他老爹也是在入蜀差不多半年后才接到的消息,这个带着小孩的老翁又是如何知道的?

    难不成真是玉帝派来收自己的?

    似乎是知道白乾心中所想,老翁开门见山道:“崇山道门,三清。在此等候殿下多时。”

    话音刚落,一张崇山道士的图像出现在白乾脑海里,那是一张排在锦衣卫花墙上第二位的图像,与其余人不同,此人除了道号和长相,其余资料一概不知。

    无名画像者,若非天藏即十二境……

    这等老怪物若是真动了杀机,如今的他,还真逃不了。

    不过,现在,他也不打算跑。原因无他,只因老翁是道门中人,居儒释道三家者,不可杀君,这是老天立下的规矩。

    储君亦是君。

    他冷哼一声:

    “你什么意思?”

    三清收起鱼竿,抖了抖鱼笼中的鲤鱼。

    “殿下若执意任性下去,洛朝的天下当如何?莫非,你想当这千古罪人?”

    白乾面无表情道:“我任性?百姓可曾因我受过一点气?山上观庙可曾因我断过一日香火?四国可曾因我打过一场仗?”

    老人张了张嘴,竟不知作何回答。

    白乾冷笑道:“既没有……那您老又如何知道,我就一定会成千古罪人?总该不会是老糊涂了吧?”

    三清眉头皱起,却未曾发怒。

    “五十年来,敢在我面前出言不逊的,你是第二个,第一个是你母亲,张琳,你看看,结局呢?”

    白乾虽生性凉薄,但却容不得别人侮辱父母朋友,更是听不得有人说母亲一点的不是。

    此刻被老人的话一激,顿时心情大恶,遂大骂道:

    “你他娘的臭道士,不好好窝在崇山,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装什么仙人?”

    老人愕然,万万没预料到这小子竟然是这种反应。

    没等他解释,怒火中烧的太子殿下又开口道:

    “来来来,你告诉本王,什么是国,什么是君?仅凭自己的片面之见,就来此处威胁质问我。那岂不是天下人都能对我白家之事指手画脚?”

    “道门之人对修行之事是有些见解这不假,但你就算是十二境,就算是天藏境又如何?”

    “尔等天天深居于山上,知晓山下百姓如何生活?知晓皇家如何治天下?知晓大小官制如何运作?”

    白乾愤怒地指着天上:“你即有如此家国胸怀,何不帮大洛百姓斩了这因果?”

    “莫不也是和佛门那个老家伙一样,就是怕自己不得好死?”

    “你抬头看看,蜀洛因果早已断裂,老子亲手斩的,你该知道身负国运之人强行斩因果是何种结局?”

    “我告诉你,普天之下,除了白川,没有人有资格提我母亲,质问我为何不坐那把椅子。”

    “天藏又如何?你若还是喋喋不休,他日我就算是死,也必先断了你崇山香火,山上道士全都给老子滚下山来种田。”

    几语作罢,太子殿下的怒气终是消散些许。

    膳房门口。

    小童一脸呆滞地听着白乾大骂师祖,手中的柴火掉在了地上都不知道。

    在他心里,师父的形象极为高大,却也从来未见师父敢与师祖如此顶嘴,眼前这个白发大哥哥竟然做了师父都不敢做的事,绝对是个神人。

    三清听见童的惊叹声,立马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小童惊觉不对,迅速捡起地上的柴火,嘟囔着朝屋内走去。

    “您怎么比师父还要面子。”

    插曲过后,老人的脸色已没了方才那般咄咄逼人。

    在此之前,他推演过无数种结果。

    大都是白乾改前非,立马回到大洛,好好参与政事,最后登基称帝,好延续他崇山的香火。

    以其母亲为说辞,也不过是刺激刺激他,想让他以母亲为鉴,不要行逆天之事。

    然而,当他抬头看着干干净净、毫无大洛气运掺杂的西蜀国运,便瞬间了然一切,原来那日才崇山上看到的一切,竟是白乾所致。

    他低声道:

    “天地、国家气运,始于帝王亦将终于帝王,任何人不可主动使用武力影响天命运作,若执意如此,将受天道谴责,而身为皇家之人,天谴的后果便是永生不得登帝位,且五识具丧、不得好死。”

    三清低着头,长叹一声,方才那副道骨仙风的模样早已荡然无存,一脸惭愧道:

    “是贫道唐突了。”

    虽面对一位天藏大能的道歉,白乾怒气尚未完全未息,只以冷哼一声作回应,生于帝王之家,做为一国储君,自是要有些该有的风骨,否则怎么与天道争。

    三清知晓自己理亏,继续解释道:“那日国运大改,贫道以为时机已到,故立即赶来此地想劝殿下回去。”

    “殊不知,常雪山之人,就是殿下。”

    他再次抬头,不过周天已没有方才那股让人不可抗拒的威压,这个天藏道士第一次用和蔼的目光打量着这个曾经让他觉得天下无光的年轻人。

    少顷之后道,老人抱拳道:

    “不过贫道有一事不解,还望殿下为老朽解惑。”

    见三清此般诚恳,白乾也不好再发作,否则就显得有些矫情了。

    “讲。”

    三清沉默一会儿,面色凝重地说道:“殿下为何要亲自行此事?你父皇若是不再生子,那洛朝的江山当如何,洛朝的百姓又当如何,你的未来又该如何?”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