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衣裳的姬如雪信步走来，把披风给白乾披上，柔媚道：
“殿下何不趁热打铁呢？”
白乾摆手快步出了宫，惹得美艳花魁一阵花枝乱颤，许久才合上嘴。
……
是夜，冯府。
虽说大部分的银子都被投到了各地的布纺中，但冯家的生活水平却没拉下，桌上的晚饭都是山珍海味，富贵人家该有的鸡鸭鱼肉都没有停供。
难怪身为家主的冯大虎会吃得如此之胖。
夫人何氏似不在乎夫君的健康，尽管看他已风卷残云了大半桌佳肴，却仍旧不断往他碗里夹菜。
冯大虎今天很高兴，一是因为每天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能短暂忘却终日的苦恼，什么都不用想，二是今天城里有个位高权重的大官莅临，给了他约莫五万两白银，让他凑齐了冬季衣裳的最后一部分成本钱。
终于能隐约看到冯家平步青云的他，今天甚至破例叫来了冯离的正妻和几房美妾前来共进晚餐，饭桌上的冯大虎眉飞色舞，不断讲着过往趣事还有冯家将来在全国的布局走向。
喜庆的大脸上尽是笑意，仿佛自己已经坐上了天下富商的第一把交易。
桌上的狐娘一言不发，动筷却没怎么吃东西，只是附和着沾了几杯酒。
但今朝的公婆并未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没有看出来她的难看脸色。
冯大虎肝差，喝酒上脸，酒过三巡之时已然满脸通红，就像成亲那晚的冯离，狐娘眼神微动，当初看冯离身子骨瘦弱，还有些怀疑这父子二人的血缘是否有关系，但现在看来何夫人确实没做对不起冯大虎的事。
酒意上头，冯大虎眼神有些恍惚，大手一挥就开始教育起几个儿媳。
“冯离做事容易冲动，以后我俩不在了你们需盯紧点，莫要让他过早败光了家产。”
“还有，家里大小事你们都要上点心，莫等到需要你们接手的那天，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
几个儿媳连连点头，听没听进去不知道，反正表面看上去都是一脸受教的乖乖模样，冯大虎吃这一套，满意点头，随后开始煽情道：
“打拼出来这幅家业不容易，这些年里，你们的娘和我加起来也没睡过几天好觉。”
“你们整日吃了睡睡了吃，不用想事，不知这道咱们冯家经历了多少，也不知养活这一家老小到底要用多少钱，整整三十万！三十万两银子呐……”
“幸好咱家还有个矿石生意，不然……”
眼看冯大虎酒后之言开始往不对劲的方向发展，夫人何氏急忙出言制止。
“大虎，你喝醉了，我扶你去歇息。”
话被打断，冯大虎微微一愣，以为哪个儿媳没有规矩，正要生气，旋即意识到是夫人在说话，遂摇晃着点了点头，摆手道：
“中！睡了。”
话音一落，大门口传来了下人的叫声：
“太子殿下到！”
不多时，冯大虎再度坐回堂屋，主位上白乾悠悠磕着干果，寒暄几句后直奔主题。
“冯老板的事儿做到哪个地步了？”
冯大虎昂然道：
“回殿下，二万春夏季穿的衣裳已做好。剩余一万的冬衣钱也已尽数发了下去，小民已令下人加班加点，三月中就能全数到位。”
白乾揉捻着手里的干果肉，似有些心不在焉的问道：
“做好的二万衣裳近几日可否能先送来？”
“这……”冯大虎脸色通红，但思想清醒，若是要从各地现将衣物运来京城，就代表着来来回回又得找镖局运送一趟，这多余的花费又是一大把。
人家是按照趟数结钱，如果按照马车数结钱还好说，自家在京城的布庄都已被拿了个干净，现在家里实在再难挤出这笔运费钱，只待下月能收到不少富家夫人小姐的定衣钱。
一时间，他有些犹豫，不知答应与否。
白乾知道这个中年胖子心有顾虑，毕竟一次性拿出三十万两银子，对这类靠着每月盈余过日子，且终日花费没节制的家族来说，确实足以伤筋动骨，能承诺给下月中交货已经算好的了。
不过道理虽然是这样，他却不打算给冯大虎喘息的机会，笑问道：
“冯老板吃得挺好，生活还算开得不错。”
冯大虎何其精明，一听这句话就知白乾是说他冯家即有钱胡吃海喝，也定有钱拿得出运费钱。
本意是想小小庆祝一下，未曾想这顿饭竟把自己摆了一道。
他垂着个肥头，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干涩道：
“多谢殿下关心，两万件衣裳十日以内即可到位。”
白乾满意一笑。
“老板上道。”
冯大虎嘴角微微抽搐。
待这尊大佛走后，他回到饭桌前，不顾夫人劝阻，拿起酒壶灌了几口才回道床上躺下。
亏的这最后几口酒，莫不然冯老板又难睡着了。
……
狐娘的寝院内，那大婚用的“囍”字还未被摘下，冯离未行洞房花烛夜的事就匆匆出了门，至今未归。
曾经居于花魁榜榜首几年的狐娘，今朝落位人妾，说没有失落感那当然是假的，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大人物开了口，她们看似光鲜但却命如草芥的姑娘们就只能照做。
今夜，吃饭归来的她坐在铜镜前，点着两盏铜油灯，怔怔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越看就越觉自己不像个人。
沉默半晌，最终不知为何忍不住哭出了声，这一哭就哭到了半夜。
眼看铜油灯就要燃尽，灯火细微，他才缓缓起身准备脱去衣物归寝，却发现那铜镜中多了一道人影，她迅速转头望去。
一道她悉的声音响起：
“汪家欠的债，到你这辈就算还完了，冯家之事完结以后，你想做个良家闺秀还是继续带着西厂给你的面具，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