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这个小酒馆算是当今西厂总督的大半个居所，厂中无事便会到此处来，无论寒冬还是盛夏，都会躺在那张缝缝补补的躺椅上睡觉看夜空。
“你坐。”白乾点头道。
这些年不论是传令还是交谈，其实都是他主动来找汪真居多，东厂东宫毕竟人多眼杂，被人看去也不好。
故而大都选在这座人烟少的小酒馆会面。
汪真也不矫情，先行坐下。
时隔数日，院中地下的血渍早已干涸，不过还是能石板的缝隙里寻见细微血痕。
白乾随意坐下，拔出酒壶布盖，低声道：
“是冯离的消息就莫说了。”
他早在今早就得知了冯离的动向，算来最多后天便能回京，所以才慌忙让姬如雪突破九境，准备让她来做掉冯府里的高手，为之后的翻脸不认人打个基础。
汪真摇头道：
“不，是白沙的动向。”
不知是想和白乾的愿，还是本就不尊敬王爷那一支，汪真每每叫及白沙之时都是直呼其名。
白乾眯眼道：
“回去找他爹了？”
汪真眉头微微挑起，有些震惊于白乾的猜人能力，点头道：
“是，昨日见了冯离以后就去了太平书院，不过见了谁暂且不知，出来之后就直奔南方，臣与殿下所想一致，应是准备去见白望。”
白乾眉头蹙起。
“去了青州可就有些麻烦了……那边大部分都是他们的人，咱们的人大多已迁至太平州，要想在白望老儿的主场动手……”
他摇着头沉思片刻，补充道：“恐怕有些压力。”
汪真心头一颤，白乾说的不是不行，而是有些压力，这代表着他有这个能力在青州击杀白沙，只是有些麻烦而已。
要讲说青州没有几个大宗师高手保护白望，那肯定谁都不信，汪真素来只知这个年小他十几岁的太子功法在他之上，却不知到底高到了何种地步，如今这么一听，属实让他有些心惊。
思索一番后，他抱拳问道：
“殿下的意思是？”
白乾小指点着桌面，这是他思考棘手问题时的惯用动作。
点了不知多久，他终于停手，缓声道：
“西厂先能拿出多少人手？”
汪真思索片刻道：
“九境之上的高手，约莫有五十余位左右，不到六十。小宗师……不算有任务在身的，有大概五百来位，其余的概有几千人，不过大都零散分布在各地且藏了身份，要找起来甚是困难。”
白乾道：
“眼下杀人已不可调动军队，陛下那边看的紧，厂里大宗师境界分布零散，去了也是白搭，罢了，让人盯紧些就行，暂且放他爷俩一马，待本宫回来再动手。”
汪真恭敬点头，旋即又问道：
“那冯家这边……是殿下动手还是臣来？”
白乾摇头道：
“都不用，人本宫已经找好了，你们将尸体处理了便是，需在日出之前处理干净，千万避免被人看去。”
为人擦屁股这种事这些年西厂干了不少，听起来不好听，但包括汪真在内，其下的千户到番役们也都习惯了，甚至不少人还乐此不彼。
但眼下有了几次惩罚过后的汪真，今天又不敢问那么多，怕再被收拾一顿，只好硬着头皮点头道：
“烦请殿下下月告知臣具体时日，臣好安排下去。”
白乾心知汪真顾虑，却也不想多说，姬如雪是否能做到其实无伤大雅，就算是让那些人全部跑了，他也有这个能力给抓回来。
至于通不通风报不报信的，这完全不用担心，因为他知道，冯大虎还没有那么大面子能让那些唯利是图的家伙们对他死心塌地。
如今这江湖和世道，除了白望，还有谁敢在京城与白家对着干？就是那个失踪几十年的刀圣出世，怕也得掂量掂量，更何况那几个富商豢养的修士。
想了想，他回道：
“不用下月，就月底吧，冯家已织好两万件衣物，冯离且已去找了白沙，白沙人很聪明，看得出本宫要做什么，所以冯离大概率是知晓了前因后果，就等回来以后通风报信。”
“方才本宫已试探了冯大虎的口风，冯府的钱都已洒了出去，你将消息封锁，不许外地布纺知晓此事，反正都拿了钱，他们也没有不干的道理，就算主家没有命令传出去，本宫再安排镖局去取剩下的货便是，怎么着都能定着时间送来。”
汪真点头道：
“也是，就是反应过来，京城这边也早都变了天。”
“正是此理。”白乾道：“冯大虎可以倒，冯家不行，京商需要一个镇场子的大族，否则这类无头苍蝇若是胡乱吃屎，给朝廷带来的祸患极大。”
汪真沉吟道：
“殿下可是需要臣将冯离抓来？”
不得不说，这个行事嫉妒狠辣甚至有些变-态的厂公，在谈话的时候总能捕捉到上司的言外之意，让作为他顶头上司的白乾心里痛快，与这类聪明人说话确实不累，总之要比和姬如雪谈话轻松多。
白乾点头道：
“带上几个高手去……罢了，你亲自走一趟，人应该离京不远，估摸着会趁着明晚的夜色归来。”
汪真低头沉声道：
“殿下要活的还是死的。”
“脑子洗得干净就要活的，洗不干净的话……”白乾眼神狠戾道：“洗不净就杀。”
他缺的不是冯离，而是一个继承冯家那么大家业的人，至于这个人是谁，其实都行，当然，冯大虎不行，这胖子干了不少有损社稷和安定的事，绝计不可能再留，至于何氏……那就另说。
思来想去只有冯离能胜任，不过这厮理应是要随父一起被杀头的，但他在太子殿下成功插手冯家事务的计划中，不知情地立了一个大功，即娶了狐娘为妻，这不仅让白乾找到了去冯家给冯大虎做买卖的借口，还刨出了丁庸这个屁股腌臜的两面佛。
功虽不足以抵过，但白乾还是想给他一次机会，能洗的干净就能活。
洗不净就算是他自己不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