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人？有些眼熟又有些面生……”
“老夫也觉得在何处见过……”
“……”
“天迟师兄，你明说了吧。”
沈黎抱拳道。
掌门弈天迟和于万三对视一眼，前者沉声道：
“他是太子。”
众人恍然。
“就说好似在哪处见过。”
“还真是他，前些年去京城见过，混账得很，青-楼-妓-所无处没有他的踪迹。这画倒是画得挺迟，脸模变了不少。”
“师兄给我等看这个作甚，别说他来了哈。”
一长老笑道：“不可能，按他的性子，要来肯定也得有随行大风光才行，悄无声息而来谁相信？”
此话一出，连同他之内的所有长老都禁了声。
因为弈天迟的沉重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没错，来了。”
店里顿时传出几位十二境极境老者的不稳重的惊呼声：
“怎么可能！为何我等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他出京怎会悄无声息的？没有理由啊。”
“难道是秘密南下？来我宗门游历来了？”
“他？他能去哪游历，半点武功都不会的，恐怕什么都看不懂，老夫看，他是奉皇上的命来的才对。”
弈天迟抬手示意道：
“诸位先莫问猜测缘由，眼下的问题是他为何不声不响地来，又到底想做什么，或者说想要我们做些什么。”
“召你们来，就是想看看你们能否分析点头绪出来。”
真武峰上那位头顶光秃无发、两鬓头发郁葱的长老开口道：
“老夫觉得，可直接摆开阵仗，宣布洛朝太子莅临来观武，咱在亲自去请他过来，即给足了他面子，也抵消了咱突兀前去面见的尴尬。且明日刚好是九境问剑，看点多，武人凡人基本都难抗拒，他就是意图不在观武，也坐能得住。”
在九峰里最高的云顶峰话事的长老皱眉提出了疑惑：
“此举大善，可若他刚好就是不想招摇……我们不就整错了吗……？”
世间总有一些人的身份大到一个轻微的举动都能让世人猜测半天。
……
皇室人的一举一动甚至能达到让天下人心生震颤的地步。
正如此时太子殿下的突然到来，就让连同掌门弈天迟在内的九峰大长老都有些束手无策。
其实，太子莅临祁连剑宗这件事本身没什么可让他们恼火的，大不了就是出面迎接再跟他说些好话拍点马屁卖个情面的事。
可事情的关键就在于顶峰长老孟平川提出的疑惑，他们不清楚太子悄无声息上山的用意是什么，如果他是受皇上之命秘密前来执行什么任务的，那大举相迎肯定会坏了大事，且坏的还是龙椅上那位的事，这是他们担待不起的。
可如若装作没看到，或是草草应付，万一又被扣上一个怠慢太子亦或不知礼数的帽子，等人家回去，那他们这些长老和掌门肯定在某天就会收到一道明黄圣旨，召见他们去京城“议事”。
虽说白家一直没有想西蜀皇室那样，强行把江湖和政治、国运绑在一起，但这事儿谁也不敢肯定就一定不会发生。
近百年间，西蜀江湖的各大门派被苏家先皇一步步绑上政治大船的历史，祁连剑宗这些江湖老油条们比谁都研究得清楚，而历代苏家皇帝做的最多的，正好就是找借口发圣旨，请人入京喝茶。
茶喝完以后则成了皇室麾下人。
故而，白乾的到来必须得慎重对待。
祁连殿里的沉默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九位十二境老人或冥思苦想眉头紧皱，或来回踱步念念有词……
不知过去多久，脸色一直处于纠结状态的于万三松了一口气，似乎做了什么决定，抬头扫视诸位同门一圈。
“我有件事要说，听完各位再想想做什么决定。”
所有人老人齐齐朝他望去。
弈天迟对他点了点头。
“对了，他们今早还有交谈，不过听东辰的所言，他并不知太子身份。”
刚听完，掌门弈天迟眼里放出光芒，扫视一周，见众人纷纷松气，遂转头对于万三道：
“莫用再想了，就让东辰去吧。”
于万三问道：
“是叫太子还是……公子？”
弈天迟有些犹豫。
说叫公子，又显得他们祁连剑宗揣着明白装糊涂，叫太子吧，又太过直接了，主要是不知东辰能否把持得住，不乱说话。
就在他犹豫时，忽然眉头一皱，祁连殿里九人齐齐朝屋外望去。
一只装满廉价茶水的杯子穿过主峰护法阵，如入无人之境，在祁连殿上头旋转一圈，最后直至冲入大殿内。
九位老人无一位面露慌张之色，因为以他们的修为和眼力，能清楚地看到那杯子之上没有杀意，甚至连一点情绪气息都未夹杂，仿佛就是被风吹来的一般，很是自然。
弈天迟主动伸手，陶瓷杯子直直落到他手中，并无他意料之中的震手冲击力，亦自然。
众人不解地凝视着掌门手里的茶杯。
“主峰大阵关了？”
“没有。”
“为何此物能进来？”
“应是来人身后的高人所为。”
“叶秋？还是……儒圣？”
“谁知道呢。”
诸长老皆疑惑，只有裘千剑和于万三对视了一眼，神色无太大变化。
弈天迟佁然不动，杯里茶水已经完成静止，不温不冷，仿若无物。
就在此时，他忽觉有芒刺后颈，持杯转身，目光如炬，穿约数十里……
那四层观武台上正有一位满头白发的年轻人同样在遥望。
瞬息间，二人目光相撞，年纪约莫八十的弈天迟身体不禁微颤。
只见那年轻人正双目带笑地望着他，远在数十里外却又仿若近在咫尺，不知为何，见惯江湖风浪祁连掌门，此刻竟在与一位小他近乎六十岁后辈的目光交错中，产生了顷刻心慌。
这是发生在任何一个十二境的高人身上，都很奇怪。
然而世间无谪仙，一眼震人心的能力并不存在。
老人只当是平生第一次正式与皇室中人打交道而产生的不习惯，并未将这顷刻的心慌放在心上。
正当他想开**谈，忽然意识到他们其实相隔甚远，那年轻人应该只是阴差阳错地与他目光单方面相撞而已。
但下一刻，他就见道那青年白头的太子对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微微顿了一刻，而后笑着将一副在禁书典籍上才有记载描述的獠牙青面戴在了脸上……
恍惚间，弈天迟忽觉那道身影扭动了一下，他眨眼再望去时，观武台上已经空无一人。
此刻的殿里的诸长老皆察觉到了弈天迟的神色变化，故皆随之眉头皱起，纷纷问道：
“怎么了？”
“……”
弈天迟顿了良久才收回目光，低头看向着手里的茶。
静止的茶水已被震出了不少。
他缓声道：
“没什么……”
他看向于万三，又道：
“叫东辰称呼声殿下就行，莫叫什么公子了。”
于万三抱着疑惑点了点头，告辞一声准备去找东辰，却被弈天迟叫住。
“别急……你等会儿，我有事问你。其余各位都回去看看，有无什么让那位看了可能会不愉快的人或物，太阳落山之前尽快处理好，另外特别注意，弟子们有什么纷争之类，皆尽数叫停。”
“千剑，你就别回了，去湖心继续主持，确保莫出岔子即可。沈黎，你辛苦些，千剑峰就交给你去看。”
除于万三在内的所有长老皆抱拳离去，虽都心存疑惑，但却都很默契地没有耽搁去询问。
弈天迟的手一直很稳地端着茶杯，待人都走完以后，
“这么多年……你们可曾听说太子会武功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