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琛皱眉：“怎么这么紧张？只是给你推过……”
“闭嘴。”我脱口道，语气是令我自己意外的差。
“对不起……”
我紧接着就羞愧起来，为自己的失态懊悔得不行。
穆琛愣愣地看着我，半晌，转回身去翻开作业写了起来。
那种紧张气氛终于变淡薄了些。
我也继续写作业，一直瞄着门，擦额头上的汗，等罗广回来。
从初中开始我们就一直是同桌的，我右手边的位置，一天都没换过人。
这会儿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换成了穆琛，我很焦虑。
罗广是和班主任一起回来的，一个走前门，一个走后门，罗广在后门边上穆琛的位置坐下，一脸不高兴，看向我的时候眼里带着无力的愧疚。
【班主任说不让我和你同桌了，说什么也不肯，难过。】他发了条QQ信息给我，下面是一只胖胖的柴犬可怜巴巴趴在地上的表情包。
那怎么办？我想和你同桌，我不和穆琛。我去找班主任说。为什么不让我们同桌了？
脑子里飞快地想了一大堆，慌得不行。
再抬头看向罗广那边时，看见他把新的女同桌逗得花枝乱颤。
【没事，就当是一次锻炼吧，我行的。】我发过去。
罗广为我做得够多了，我总不能事事都靠他，他也要有自己的生活，为了我都没和女生同桌过，青春都不完整了。
可惜，如果我的新同桌是谭小铃也许还能感觉好点儿。
好在穆琛只待了一节自习课，第一节自习下课的时候他就收拾书包翘课走了，我终于松一口气。
“明早见，要不要给你带早餐？”走之前他这么问我。
我手上的书一个没拿住掉地上了：“啊？”
“没什么。”他俊脸微红，捡起书放我桌上，搔搔头，手插在兜里，大步走了。
晚自习放学，我和罗广一起回家。
“我爸不来接我了，让我自己回家。”罗广丧丧的。
“我爸也不来接我了。”我说，一脚一个踩着地砖上的樟树果子。
“你今天晚上还好吗？穆琛坐你边上没事？”罗广关心道。
有事啊我很不习惯，但我摇头：“还行，刚开始有点儿……紧张，但后面就有点儿习惯了。”
罗广笑：“比以前好些了，看样子上次一起去推油还是有用的嘛，现在能和别人接近一些了？”
“还说！要不是你喝醉了拉着我去那种地方……”我简直恼火，伸手搡了他一把。
他也搡了我一把，我又搡他一把，两个人在马路上猴子一样打起来。
罗广嘿嘿嘿地笑，拽着我袖子悄咪|咪问：“话说给你推油那个漂不漂亮身材好不好？妈的，给我推的是个比我爸还胖的阿姨，感觉想占我便宜，还要给我推胸，吓死爷爷了。”
我有点儿惊讶：“给你推的……是女的？”
“必须得是女的啊，女的才有意思嘛！难道给你推的是男的？卧槽……”罗广说着说着就急起来，一副自责的样子。
“不是男的，是个女的，挺漂亮，推得挺舒服的。”我连忙道。
罗广这才放下心来，又恢复了嘻嘻哈哈的样子：“有多舒服？”
“就，我之前不是肩膀老疼吗？推完之后感觉肩膀好多了。”
这完全是实话了，穆琛手法蛮好的。
“换同桌了真的没事？”到了我们应该分开的十字路口，罗广突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我，脸上的嘻嘻哈哈都收起来了。
“没事。”我说，手指在兜里抠紧。
“那抱一下。”罗广冲我张开双臂，我控制不住地往后一步。
“还是不能抱，你有事。”罗广盯着我，双手放下来，眼神突然就有点儿哀伤，“可是班主任不让换回来，我妈找他了，我没办法，阿淮对不起，但是我还是会陪着你……”
“我真没事，你为我做了很多，我们是最要好的兄弟了，有什么可对不起的，你妈不让我们坐一起是怕我们老是说话影响学习吗？”我问道。
“不是，”他摇头，眼神闪烁，“她怕我们……毕竟你们家……”
我一头雾水：“怕我们干啥？我家又怎么了？”
“没什么，回吧，路上要注意安全。”罗广不肯说，插着运动校棉的衣兜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在行道树下变远，站在路口，红灯绿灯换了好几次，才过了马路去。
这条回家的路我很少走，平时都是坐车回去的，今天晚上这么慢慢地走过去，发现了挺多变化。
比如十字路口过去之后，原本是书城的地方，变成了一家酒吧。
酒吧外面还有灯墙，灯墙下三三两两蹲着站着等车的男男女女，穿镂空毛衣的年轻女孩搂着穿大衣的男人钻进一辆奔驰，
这种地方我是不会多待的，会很乱，有人打架什么的。
我抓着书包带子加快脚步，快走过去的时候，果然就听见酒吧旁边那条小巷子里，传出有人打架的动静。
有个有点儿耳熟的声音夹杂在里面。
我下意识回头，正好看见几个人围成一团打得激烈，其中有个高个子被人打了一拳，倒在地上，是穆琛。
“穆琛！要不要……帮忙啊！”看见同学受欺负不管好像不太义气的样子，可是我又有点儿怕，希望他回答我不要，然后我就回家。
那边传来一阵哄笑。
“好啊！”穆琛从地上爬起来，一拳把打了他的那人打倒在地上，紧接着其他人都围上去一起——群殴地上那个人。
“小穆，可以啊，挺猛的。”一个比他矮的男的别扭地揽着他肩膀夸赞他。
我瞬间懂了，不是穆琛被欺负了，是穆琛在欺负别人，还是几个人欺负一个。
心里对穆琛的印象直线下降。
穆琛和那几个人说了句什么，然后大步朝我走来。
我转身快步离开，但是没走多远就被一只手从背后揪住了我校棉外套的后领。
“不是说要帮我的忙吗？走什么？”穆琛问，身上淡淡的血腥气包围了我。
“上去。”穆琛把我拽到一辆摩托车边上。
“我不上。”我挣扎，可他就是不松开我，搞得我有些害怕。
和他打一架算了，硬拼应该没胜算，但我怎么说也是个男的，还是有两把力气，可以智取，攻击他脆弱的地方，咬他耳朵，掀他眼皮，抠他鼻孔，扯他鼻毛……
然而紧接着穆琛说的话却出乎我意料，他沉声道：“不上脱你裤子了，我数到三，一……”
在会所那天被他扒光了衣服推背的画面飞快浮现在脑海，我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我上！你别……怎么上？”
智取什么的立马抛到了九霄云外，我两手扶着摩托车后座问他。
穆琛松开我了，骑上摩托车，示意我和他一样跨上去。
“怂的你，抱紧我腰。”穆琛把一个头盔扣我头上，“咔哒”系上卡扣。
抱？我慌了：“我不抱，我不行，我抱不了……”
摩托车突然蹿了一下出去，我吓得一下子死死抱住了他的腰。
“这不是抱得挺好吗？”
穆琛停下车，淡淡道。
这还是我七岁之后第一次抱除了我爸之外的人，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立马撒手要下去。
“抱紧了啊，不抱紧就摔死。”
穆琛扭了两下车把，摩托车引擎发出“嗡嗡”声，车动的一瞬间，我重新抱紧了他的腰。
他的摩托车骑得很快，我脑子一片空白，只听得到耳旁风声和引擎声，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不能掉下去”这一个念头上。
“到了，还要抱多久？”引擎声停了，穆琛回头，嘴角带着取笑的弧度。
我下车，发愣，有点儿不敢相信。
“我抱你了？”
“嗯，你抱我了，抱得可紧了。”
穆琛取下我的头盔挂在车把上，我这才发现这辆摩托车只有一个头盔。
“我得抱回来。”他说着，张开修长双臂将我包进怀里，一个短促的带着少年的热气的拥抱，在我还没来得及拒绝前，他就离开了。
“？？？”天……我今天晚上，抱了别人两下，被别人抱了一下。
一个可以几乎可以算得上是陌生人的人。
穆琛拽着我衣服，进了一个木板搭的房子里面。
进了房子，他一松开我我就去开门。
“坐会儿再走啊，同桌。”穆琛掐住我后颈，把门从里面拴上一手按死。
我实在是受够了，后颈接触他掌心皮肤的地方一阵不舒服的排斥感，转身扯开他的手，背靠着门蹲在地上。
“路淮远，你有毛病。”他也蹲了下来，审视我。
我：“我没有。”
“别人一靠你近，你就发抖。”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手指来挑我下巴。
我偏头躲开：“我没有，没有抖，没有。”
“那证明给我看啊。”他挑了挑眉毛。
证明就证明。
我深呼吸了两下，头偏回去，把下巴放在他手指上，看着他：“行了吧？我、我没毛病，你让我回家……”
穆琛忽然愣了一下，双眼黑沉沉盯着我，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