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栗漾走到门口，将手搭在门把儿上，身后，突然扬起杰森的声音。
“辛迪小姐，看你这么抗拒回到中国，你是有什么不想见的人么？”
“……”
“还是说……”
杰森像是在揣度人心，一字一句：“那里有你太多不好，不愿意记起的记忆，所以，你才会放弃这么好历练自己的机会，抗拒回国？”
“……”
栗漾身体僵硬在原地，睫毛抖动，原本轻抿的粉唇，这一刻，不受控制的轻颤。
她为什么会在听到“海市”两个字的时候，会显得这么抗拒，究其原因，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种不愿意忆起的过往和人，对她来说，是灭顶一样的绝望，是万念俱灰的冰冷，生吞活剥她的每一寸肌肤和骨血。
太痛了！
真的太痛了……
竭力克制可能会崩溃的情绪，她努力不让眼眶处打旋的泪花滑落……
用力捏紧拳头，她答的冷漠而生硬。
“没有。”
话毕，她拉开门，提步，径直往外面走。
……
等栗漾再回到工位，她用手撑着额头，整个人神情颓废，陷入沉思。
海市，那里曾有过她最开心的过去，也有她再也不愿意记起的回忆。
时至今日，栗漾再回想起三年前的一切，情绪依旧被牵动，仍觉得那是一场她还没有醒来的噩梦。
她想，她从未被上天善待的一生，至少临了了，也算是被善待了一回。
孤单的黄泉路上，她还有自己的宝宝作陪，这样，她离开的时候不会孤单，宝宝离开的时候也不会孤单。
可是，她好像命不该绝。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获救的，只记得坠海那瞬，在逐浪滔天间，咸涩的海水灌得满口满鼻。
而等她再醒来时，已经奄奄一息的躺在一户小渔村农妇家的床榻上，风铃在海风中发出叮叮铃铃的声音。
农妇外出回来，看到她醒来，当下大惊，说她命真大。
农妇说：“我男人从海上打渔把你救回来，我们请了镇上最好的医生来给你治病，医生说救不活了，说你腿受伤严重，还被感染了，要是不截肢，被细菌感染都得感染死。”
“……”
“还有啊，医生说你内腔也感染了，就算是有呼吸，也不过是苟延残喘，油尽灯枯，等人把精力彻底熬没了，人也就没了。
但不想，你这命还真是大，我们这儿的赤脚医生糊弄糊弄，你倒是醒了。”
农妇叹息一声后，又说：“经历了这么大的浩劫，还能活下来，你这以后的日子，错不了。”
栗漾不比农妇对于她能活下来的高兴和庆幸，她只是麻木的抬手，将手指搭在自己已经扁平的小腹上。
于不经意间，泪水再次打湿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