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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4章带我回家好不好

    贺知知浑浑噩噩地离开车站,泪水终于决堤。

    在车站哭的人很多,这本就是个离别的地方。

    但哭得像她这样凄惨的,却还是引人注目。

    有好心的大娘从行囊中掏出一个玉米粑,安慰她:“姑娘,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不会好起来的。再也不会好起来的。”贺知知摇着头,泪雨滂沱。

    她的人生没有哪一刻比这时候更绝望。

    以前她一直在黑暗里生活,父母在战火中双亡,舅舅家收养虐待,未婚夫在婚前出轨,孩子难产死去,她的人生从没有尝过甜头,因此无论多么痛苦都能够熬得过来。

    可厉堇元的爱给她带来了光明,他把她宠上了天,仿佛手可摘日月星辰,让她体会过人间的极乐。

    这种幸福,像是把她从一块粗糙的石头雕琢成一块脆弱的玉。

    她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一个人妥帖收藏,没想到下场是被他亲手摔碎。

    她痛。

    很痛。

    血流如刀渣,在身体里横流捅撞。

    她却哭不出声音。

    贺知知双目无神地看到路边化缘的尼姑,那中年老尼的脸上只有淡然,仿佛超脱红尘。

    渐渐的,那张脸在她的眼中变成周意落发的模样。

    她心想,难道她也要和周意一样吗?红尘痛苦,不如远离。

    可很快,她又摇了摇头,她和周意性格不一样,不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在她痛哭着思索的时候,一双铮亮的皮鞋走到她的近旁。

    来人摸了摸她的头发,就像是抚摸路边的流浪小狗。

    他很温柔,手心的温度很暖。

    贺知知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光风霁月的干净面庞,面容上的眼睛里写满了心疼。

    “莹莹。”

    被他温柔一唤,贺知知忍不住泪如雨下,伸出双手,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用力地抱紧了雷炎。

    “大哥,我不知道怎么办了,带我回家好不好?”

    雷炎的一手还提着公文包,风尘仆仆的样子也像是从车站出来的。

    他看到贺知知已哭得快要背过气了,所以蹲下来,让她趴在自己的背上,由他背着回去。

    雷炎很高,被他背着,贺知知呼吸到高处清新的空气,仿佛远离浊世,她瞬间觉得安心许多。

    一路上,她还很害怕雷炎会问她什么,毕竟她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难以启齿。

    好在雷炎没有问。

    他一路上都很安静,只是默默地守护。

    雷炎现在住在郊区,是一座很大的靠水庭院,养了许多只洁白的水鸟,有的飞起,有的落在水面,起起落落很是好看。

    盈姨太本名许盈,自从草原上回来后,一直在照顾雷炎的起居,见到他背着贺知知回来,连忙惊呼:“少爷,小姐怎么了?”

    “替她烧水洗澡吧。”雷炎只道。

    贺知知哭得一身狼藉,虚弱无力,任由许盈搀扶着进了里屋。

    屋子里的装修风格明显是女人的闺房,家具精致有加,贺知知问:“这是你住的地方吗?”

    许盈摇摇头,从衣柜里替贺知知拿出全新的浴袍:“这是少爷为你准备的房间,他认为,总有一天,你或许会需要这么个避风港。”

    雷炎是一个愿意为“或许的事”就倾力而为的兄长。

    贺知知还注意到,屋里有一架看上去就很名贵的三角钢琴。

    在雷家时,她曾经弹琴给雷炎听。

    接着,许盈替她脱了衣服,见到她身上的绯色印迹,不禁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贺知知眸光死寂:“别问,帮我拿最硬的丝瓜络来就好。”

    她见到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得恶心,那些印迹与疼爱无关,更像是被机枪扫射过的千疮百孔,她已经人不人,鬼不鬼的。

    进入浴室里,贺知知将自己浸入水中,狠狠地搓得浑身发红,像是掉了一层皮那般。

    她告诉自己要告别过往,从此以后振作起来,可是目光一触及胸前的子弹项链,上面密密麻麻的《与妻书》,如同诅咒的文字一样灼人。

    她绷着面上的神经,仍是忍不住崩溃了大哭一场。

    哭声传到外面,微弱而戳心。

    雷炎听到之后,身形剧颤。

    然后他熟练地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药盒,服用一颗之后就镇定多了。

    “少爷?”许盈担忧地望着他,“从上个月起,你本来已经好转停药了。”

    雷炎沉默不言。

    晚餐时,满满一桌菜都是贺知知爱吃的。

    “胃口变了吗?”雷炎见她不曾动过筷子,就吩咐厨房的佣人撤了桌上的,重新换新的。

    一盘盘旧菜被撤下去,一盘盘新菜又换上来。

    贺知知不忍浪费,摇头:“大哥,让他们停了吧,我没有胃口。”

    “我想喝酒。”她盯着雷炎收藏的酒柜。

    于是饭菜被撤下去,雷炎打开了一排酒。

    酒很烈,贺知知喝了许多,清醒是痛苦的,她不想要清醒。

    雷炎也喝了很多,喝到半途,他冷汗涔涔,压住腹部,依旧面不改色地与贺知知碰杯。

    许盈大惊,像是想起什么,连忙打开抽屉,拿出药物的说明书,发现上面写着“服用药物二十四小时内忌酒,易发生不良反应。”

    她把说明书递给贺知知,贺知知也惊了,一下子酒醒过来。

    她夺过雷炎手里的酒杯,砸到地上,连忙扶着他去医院洗胃。

    深夜的医院人可罗雀,灯光惨白。

    “别自责。”雷炎躺在病床上笑着,“其实我吃这药这么多年,对药性早有抵抗了,不良反应没那么重。”

    “胡说!”贺知知眼眶通红,“你以后不准陪着我喝酒了。”

    她的眼泪恰好掉落在雷炎的指尖,润着他的指纹。

    他情不自禁地将她搂到怀里,这或许是他做过最大胆的事,说过最大胆的话:“可你想喝了怎么办?我愿意舍命陪莹莹。”

    “不。我也不酗酒了。”贺知知顺势靠在他的脖颈里,就像鸟儿归巢那般松弛,“大哥,这世界上其余都靠不住,只有亲人才会对我永远这么好。所以,我知道,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我会好好振作起来的。”

    雷炎听到“亲人”两个字,一下子清醒地拉开了距离。

    贺知知充满信任地望着他。

    雷炎苦笑,是啊,亲人,我们同父同母,还能够期望什么呢?

    思及此,他摸摸贺知知的头发,带着长兄的无尽温柔:“莹莹,遇见事情你别想着自己一个人面对,凡事还有大哥呢。”

    “多谢大哥,可是有些事,你帮不了我,谁也帮不了我……”贺知知委婉拒绝。

    这是现实。

    厉堇元只手遮天,而他根本不会放过她。

    就算他是玩弄她,但在他彻底生厌之前,她依旧得被迫当那一件玩物。

    只不过,再也不会傻乎乎地付出真心。

    “你是说厉少帅吗?”雷炎目露痛楚,哑声道,“可是莹莹,如果你想离开,大哥能够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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