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嬴月真的是做好了被唾弃的准备。

    可是话又说回来,其实这种心理建设她做又或者是不做都无所谓了吧——而且能够对她说出要去唯独一个不与豫州相毗邻的雍州,其实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是真的知道了这件事。同时也是真的为此而感到恶心。

    但是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假使她喜欢的人不是白起,而换作是其他人的话,应当也同样都会为此而困扰吧。

    ……就像是她厌恶那些对自己见色起意的人一样。

    只不过是她的心中一直都在抱有着侥幸的期待,只要白起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件事的话,她就可以自私的将他留在身边,时时的能够见到他。

    而这也是她心中唯一的渴求。而从未想奢求过更多。

    人应当知足的。

    只是,到现在,她终于连这样的一份私心也再也藏匿不下去了。

    虽然她并不知自己是何时开始暴露的,可白起的确发现了她自意识到其以后便一直都在小心翼翼隐瞒着的这件事。

    所以难怪白起会想要离开豫州,毕竟,这样的事情……

    ——就连她自己想起都会觉得恶心,又何况是被她臆想的白起本人呢?

    白起已经足够留给她体面了,没有明确的将这件事直白的指出,而是在委婉的、通过说要去唯独补毗邻豫州的雍州来暗喻告诫她他已经知道了,并劝她熄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心思。

    只不过是她自己硬生生的将最后的颜面扫地。

    随后嬴月嘴唇微微翁动,张了张口,想要和他说一句对不起,她不应该对被她从系统卡池中应召而来,助她一步步走上高位的他这般“恩将仇报”,但是话音到了嘴边却又想起他曾经说过的,她不该说这样的话,那不是她应该说的,于是又重新合上,到底是没有将那三个字给宣之于口。

    而是转了一下一开始想说的话音,说出了一句,“我同意了。”

    ——她同意他刚刚所提的去雍州戍守的说辞了。

    在这个时候答应白起方才的请求,嬴月并不是想在最后这个时候给自己留上那么最后一点的体面,

    ——那种东西,从她在将那句话问出口的一瞬间,早就彻底荡然无存了。

    她只是不想在如今白起对她已经不知究竟有多恶劣的印象之中不要再添上那么一笔了。

    何况今日一见,这大抵是他们人生之中最后一次的见面,所以嬴月觉得,便是没办法留下好印象,也不要演变得愈加糟糕了吧。

    而伴随着嬴月刚刚那句话音的落下,与此同时一起响起的是白起有些困惑而又充满小心翼翼的声音,“你对我……抱有着的是……什么想法?”

    听到他的这一句,嬴月的脑子倏地就是嗡的一声。

    白起……竟然还是不知道的吗?

    可既然如此的话,他如果还不知道她对他抱有的那种阴暗的不能够见人的心思的话,那他为什么又要离开豫州,又偏偏是要去雍州这个唯一不毗邻豫州,而且在对待外族的情况之下,也真的是不需要镇守——起码是不需要用他这样水平的武将镇守的雍州呢?

    嬴月想不通这一点。

    但是很快的她就没有时间往下继续想这一点了,因为她听到白起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嬴月。”

    听到这一声,她不禁有些反射性的去看那双在望着自己眼睛。

    这一刻嬴月便有些愣住了。青年望向她的目光之中,是专注的,认真的全神贯注的,就仿佛在这一瞬间,全天下他的眼中只存在着她这个一个人,只有她这一个人是重要的,而其他都可无需在意。

    ……是错觉吗?

    这一刻嬴月心中有些忍不住的怀疑,自己可能真的是拥有系统多年,常年处于一种若是让不知情的外人看来是得癔症的状态,以至于如今真的焕发了癔症。

    然后,她听到白起又一次的问道:“你方才所说的那句话,是我所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在恍然发觉白起其实还并未知道她的小心思后,以后这个时候嬴月第一反应其实是想要矢口否认。

    可正所谓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既然她一时间冲动出去的言语已经说出,所以也只能够就此认下。

    但是话又说回来,其实一直以来分外小心,藏着掖着,唯恐暴露出来的事情在忽然之间的就这么曝光出来以后,心底倒是忽然间宛如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哪怕可能心中明知不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可她原本也就不是什么善于藏住事情的人。

    如果不然的话,也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被嬴政一眼就看出来了。

    于是忽然之间就心决自己似乎有些看开了的嬴月坦然承认道:“是。应该就是你所想的那个意思,我心悦你。”

    而后她微微垂眸,看着英毅的青年的瞳眸,再一次坦然直球道:“嬴月心悦白起。”

    随后嬴月继续道:“我知道白起你一定会想劝我收了这不该有的心思,但我……我会努力不让我这样的感情影响干扰到你。恰巧你想要去雍州,正好以后都再见不到我,刚好是对我眼不见心不烦。白起,你今后就……”

    “就权当这世上没我这个人罢。”

    其实比起嬴月自己觉得她是瞬间就看开了,她这样的状态倒不如说是更为趋近于自暴自弃。

    所谓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这恰恰就是……选择将头给伸出去了。

    而在嬴月这宛如交代遗言一般的让白起以后将她当成一个不存在的死人无异的一段话中,而且当时从其中提炼出了最为关键的一句。

    ——嬴月说,她心悦他。

    ——他喜欢着的姑娘,同样也喜欢着他。

    这样的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不由得有些砸的白起有些晕头转向的,心间也燃起什么不知道该要如何说清道明的情绪。

    原来他这个杀人如麻的战争机器也有被上天所眷顾的一天。

    可以拥有着一次这般强盛的好运。

    只是,嬴月似乎对他有着什么误会?

    想起身前的姑娘方才所说的话,白起的眼眸不禁微颤了一下。

    而后英毅的青年开口道:“我怎么会劝你收起这样的心呢?这是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的东西。”

    嬴月的那一句话,是他梦寐以求,心向往之,可是实际却是连在梦中都不敢如此奢望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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