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上简单地刻着正元的名字，以及立碑人陆青。
凉凉海风从旁吹来，将坟头的落叶吹得漫天飞舞——来祭拜正元的陆青伸手擦了擦石碑，看着上面他亲手刻下的正元两字，手顿了一顿。
“圆圆。”
“我昨天梦见你了。”
他说着，将食盒里的东西全都拿出来摆在坟前，有香糯的点心、有新鲜的果子，还有许多精致的贝壳……
“你说没人陪你玩，所以我这次特地给你找了点新奇的东西，你要是收到，记得在梦里告诉我一声。”他点燃黄纸，将手边的纸钱一下一下地往火里丢，“我烧的纸钱你够不够用？听说那边很冷，你要多买些衣服……”
烟正好往他这边吹来，刺得他眼睛生生的疼。
他重复着手中抛纸钱的动作，自言自语：“之前在仙羽宫，我因为误会弦宫主，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情，也一直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可是后来……都没有来得及。”
“你是不是恼死我了？”
“……”
除了呜咽的风声，并没有人回应他的话。
陆青瞧着跃动的火苗，像是为了安慰自己：“我也知道你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你看，我每回来都跟你说对不起，你也该消气了吧……”
无人应答。
燃烧的纸钱被风吹起。
尾处的火光，像是迤逦着长长的尾巴。
它在石碑旁打了个转，彻底被火吞噬后化成灰烬，片缕不留。
陆青眼眶红了红，伸出的手微微僵住。
“算了。”他低头。
“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
他往杯中倒了些酒，举杯道：“从前岛主和弦宫主关系不好，我们每次碰面都要吵架，我也吵不过你，最后总是弄得不欢而散……现在岛主和弦宫主关系好了，我们来庆祝一下。”
“干！”
***
后面的两人看着这一幕。
彼此虽未说话，但都是心照不宣地停步。
直到陆青将酒水洒在坟前，落寞起身后，他们才走上前来。
“青青。”
云墨低唤了声。
陆青不知在想什么，听到他的声音莫名受到惊吓。
“岛主……啊弦宫主也来了？”他连忙擦了擦眼角，解释道：“今天是正元三七，我多给她烧了点纸钱，呵，熏得眼睛还真疼。”
“三七……”
正元都已经离开二十一天了吗？
弦清凌失神地走了两步，呆呆地望着石碑上的字。
云墨给了陆青一个眼神，说道：“我和陆青在那边等你。”
弦清凌颔首。
***
在弦清凌祭拜正元时。
云墨带着陆青走到海边，已经离她的位置很远了。
陆青不太理解地问道：“岛主不是说暂时别告诉弦宫主吗？”
“瞒只能瞒一刻。”
“你弦宫主那么聪明的人，岂能猜不到？”他摇摇头，“今日她忽然提起正元，我也就如实告诉她了。”
“哦……”陆青黯然。
“青青。”
“嗯？”
“……”云墨温声道，“想开点。”
“想开？”陆青一顿。
“傻孩子。”云墨拍了拍他的肩。
“……”陆青笑了笑，有几分勉强。
有海鸟从头顶飞过，盘旋了几圈又飞远了……陆青回神，望向那边的弦清凌，悄悄说道：“对了，岛主让我调查的事情，已经有了些眉目。”
“怎么说？”
“北安江氏的少主曾经娶过两位夫人，这第一位夫人来历成迷，与江少主在一起的两年，生有一个女儿，但后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这位夫人就突然失踪了。”
“失踪？”云墨思量着，“那这个女孩呢？”
“因她是江氏宗主这一脉的嫡长孙女，母亲下落不明，父亲身体又不太好，所以她自小由爷爷江氏宗主亲自抚养，听说，孙小姐自小聪慧过人，根骨奇佳，因此深得宗主及夫人的器重和疼爱。”在云墨望了眼弦清凌后，他道：“就这样过了四年，她有了个妹妹。”
“妹妹？”
“她居然还有个妹妹？”云墨倒是没想到。
陆青便继续将江少主在三年后，迎娶银月山庄大小姐的事情悉数道来：“听众人说，江少主娶第二位夫人，也是为了巩固江氏在武盟中的地位。据说这第二位夫人知书达理，贤惠能干，不仅将后院之事操持得紧紧有条，还对第一任夫人的女儿如视己出，颇受上下弟子的敬重，也是这样，她与江少主的感情还不错，在第二年生了个女儿。”
“后来呢？”云墨锁眉。
“两姐妹的感情非常好，这个小妹妹虽然与她同父异母，但对她十分依赖，自幼更是形影不离。”陆青也觉得不可思议，“那几年江家相安无事，直到——江少主因病亡故。”
“江宗主年事已高，其余的弟子成材的不多，江家在武林渐渐式微……”陆青叹了口气，“后来，在一个下着雨的冷夜中，江家被几路仇家联合围攻，除了被江夫人偷送出去的两个孩子，其余人全部死得极惨，连府中的下人都没能幸免。”
“……”云墨陷入沉思。
“那两个孩子最终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屹立百年的武林世家江府，就此消失于江湖，而凶手依然逍遥法外，江湖武盟的人也拿他们无可奈何。”陆青惋惜着道，见云墨眼里迸出杀光，他连忙道：“不过五年后，血案的几个元凶被悬首于城楼，身负认罪书，但没有人知道这是何人所为。”
“是她。”云墨确定道。
“弦宫主真的是羽宫主和江少主的女儿？”陆青还是难以想象。
“嗯。”云墨远望着弦清凌，眼里再多了几分怜爱，“我听我师父说过，羽宫主当年离开仙羽宫长达两年之久，回来之后大病了一场，不久后就嫁给了她的师兄。”
“那这样说，羽嬛也是她的妹妹？”陆青惊愕。
“我早该想到了……”云墨悔恨，“羽宫主不仅是她的师父，还是她的娘亲，我还记得那日在仙羽宫，她告诉我，她来仙羽宫就是为了找她的母亲，真没想到最后会是因为我挑起那件事情，导致她母亲的死，也因此她的妹妹羽嬛被终生囚禁，她在世间最亲的两个人一死一囚，我都没法想象，这些年她在经受怎样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