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迟派来跟着言谢的人姗姗来迟,他们下车看着这一幕都懵了。

    因撞击已经扭曲不成样的车前盖冒着烟,Omega手中举着枪,绝美的脸上血液自脸颊滑落,他的脊柱微弯,破烂的衣服露出几处肌理,昏黄的路灯光线投射到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孤独,狼狈,却带着压抑的美感。

    “快,快去通知陆统。”回过神来的手下朝身后的人说。

    而言谢像是听到了什么一般,好似从地狱回归人间,扭头朝他们看来,眼中恢复清明。

    陆统……

    是陆迟的人。

    言谢正想说些什么,抬腿却是被腿上的伤疼得绊倒,跪在了地上,一只手撑在地面,一只手扶住脑袋,还未反应过来是如何,紧接着就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脚步匆匆往病房走去,管家的脸色十分难看,他走到陆迟身前,头低得低低的。

    “先生,出事了。”

    陆迟放下手中的报纸,眉头微皱,心中似有所感,“怎么了?”

    “言先生他……”

    “他出什么事了?”陆迟的声音有些紧绷。

    “他杀了叶家次子,叶旭荣。”管家说,“我们的人到的时候,言先生看到他们就晕了过去,现在正在送往医院的路上。”

    说到这,管家抬起了头,他看向陆迟,神情复杂,继而道:“听手下的人说,言先生杀叶旭荣的手段,和当初他对你下手的时候,一模一样……”

    和杀他的手段一模一样……

    这几个字落在陆迟的耳中像是一把剑,直戳戳扎在心头,滴出血。

    这手段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车祸,枪杀……

    言谢那样的人,他没有借助任何人手的帮助,也没有任何人手的帮助,甚至于未曾向陆迟透露分毫。

    他想达到这场一模一样的现场,有的只有自己,那就只能以身涉险。

    陆迟想到着缓缓闭上了眼,原来这段时间以来,他要做的就是这个吗?

    没有来见他,和叶旭荣来往密切,就是为了这个……

    捏着报纸的手缓缓攥紧,褶皱成一团。

    陆迟开始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将假受伤的事实告知于言谢。

    他人生中少数的失策,多数出现在了言谢身上。

    “先生……”管家轻声叫道,“我们误会言先生了。”

    陆迟睁开眼,他自然是知道,他误会言谢了。

    那天将言谢压在身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想起言谢的眼神,陆迟终于读懂了里面的含义。

    他自己与言谢达成的契约,但自始自终,却是没有完全相信过他,只需一点点端倪,就足够生疑。

    而相反之,言谢却是相信他了。

    这样强烈的对比和认知,让陆迟心里更加难受。

    “管家。”陆迟叫道,语气有些犹豫,问:“我该做些什么?”

    管家听到这个问题愣住了,他看着陆迟,没料到会被这样问,他小心翼翼打量着陆迟,揣测他的含义。

    可居然,他在陆迟的脸上,罕见的看见了愧疚。

    这认知让管家心惊,却是不敢说些什么,收回视线垂下眸子。

    该怎么做……

    说实在的,管家被这个问题噎住了。

    过了半响,他才支支吾吾的开口,道:“做错事了,该道歉吧?”

    “道歉?”

    “嗯……”管家有些心虚,“或许还该给些补偿?”

    回答管家的,是陆迟的沉默。

    管家见此,也觉得自己草率了,毕竟按陆迟的性子,他这辈子没和谁道过歉。

    正这般想着,陆迟开了口,只听他说:“嗯。”

    像是完全认可了一般。

    管家:“……”??

    阳光自窗外洒落在病房的床铺上,在纯白的被子上折射出金灿的光影。

    病床上的言谢人就还没有醒过来,他安静的熟睡着,像是童话里周身围簇鲜花的睡美人。

    陆迟翻阅着书页,是不是抬头往床上看去,眼中带着几分不易流露和察觉的担忧。

    “先生。”管家走到陆迟身边,低声说,“一切都处理好了。”

    “嗯。”陆迟语气不太在意的答。

    言谢做事的手段利落却不够干净,处处都留下痕迹让人可以追寻,表面上的危机化解,但潜在却是后患无穷。

    一件事情只要存在过就抹不干净,陆迟也不指望将痕迹全数抹去。

    他派管家去给言谢做收尾工作,为的是让哪怕有痕迹追查也没理由追究到言谢身上。

    “先生,有一件事需要注意。”

    陆迟扭头看去,“嗯?”

    “我到现场的时候,叶旭荣的尸体不见了。”管家压低声音说。

    “不见了?”陆迟这话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但熟悉他的人能感受到他的不悦。

    管家垂眸,“是。”

    指尖在书页上敲打几下,谁也不知道陆迟想了些什么,他沉默半响后开口,“看样子,是混进不干净的东西了。”

    听着这话,管家神色一滞,对上陆迟的眼睛,眼神中是各自才能读懂的含义。

    只见管家微微倾身,没头没尾的回了一句,“是。”

    随后,转身离开。

    陆迟看着管家离开的背影,合上书本,看向病床上的言谢。

    他可不相信叶旭荣出了车祸挨了枪子还能自己给跑了,但这世上总会有人活着也不安分,帮该死的长腿。

    看样子他装病这些日子,这群人心思没歇着,手也没歇着。

    可这手伸得太长,就跟那路边的野草似的,无用功夫,终究会被修剪打理。

    眼睫轻颤,光线让睁开眼的言谢一瞬不适,他皱着眉头闭了闭眼,缓了缓才再次睁眼。

    入目便是病房墙面的白,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言谢皱着眉头扭头看向身旁的陆迟。

    “渴。”他的嗓子干涩沙哑,说话还扯着疼。

    陆迟用杯盖倒了点水喂给言谢,温水将言谢的口腔浸湿,口渴感才终于稍稍得以缓解。

    “我昏迷了多久?”言谢撑着身子坐起来,手里拿着个水杯,对陆迟问道。

    “昨晚到现在,十三个小时。”陆迟说。

    言谢听着这话,点了点头,小口小口往嘴里送水,嘴唇贴着杯口,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无法言明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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