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叶跃鲤看着医生新给出的治疗方案和报告,指尖在椅把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垂着眸子,面色深沉。
他坐在以往叶门柏所坐的位置上,在此之前,叶跃鲤鲜少进入书房,叶门柏不看重他,鲜少有事与他议论。
当接手叶家后,叶跃鲤没有动家中的一分一毫,所有的摆设陈列都一如之前,但是如此,却更有几分取而代之,入主东宫的切实感。
叶家上下看着这样的叶跃鲤,之前毫不放在眼中的大少爷一时间成了一家之主,除了感叹世事无常外,更多的还有敬畏。
“他还有多久能醒?”叶跃鲤翻阅了几页资料,漫不经心的问。
医生看着叶跃鲤,小心翼翼的估摸着时间,“大概……半个月?”
“半个月?”叶跃鲤挑眉,道。
听着这话,医生整个心都提了上去,慌乱的解释:“旭少他车祸严重,再加之还中了枪,本来救治就比较困难,再加之……”
话还没说完,就被叶跃鲤打断,只听他说:“可以。”
医生这才松了口气,“谢叶先生。”
“不过你要记住我的要求。”只听叶跃鲤说道。
他的要求……
医生自然是记得的,不过就是让叶旭荣醒过来但是不能动不能说话乖乖当个活死人。
可想到这,医生便愈发愁眉苦脸起来,他学了一身医术都是用来救人的,还是第一次被要求做这样的事,且不说心理谴责,就这难度不知提升了几个档次。
想到这,医生看了眼叶跃鲤,只感叹这叶跃鲤面上看着和善实际上却心狠手辣,直接让叶旭荣死了还不成,偏要人家生不如死。
好歹也是手足兄弟。
……
医院。
历经近两星期的观察期,陆迟的身体状态逐渐趋于平稳,终于从ICU转入普通病房。
从ICU出来的时候,陆迟已经醒过来了,他看着言谢,从被窝里缓慢的伸出手。
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言谢却是明白的。
他上前几步,握住陆迟的手,在指腹轻轻揣摩几下,眼眶有些红,他说:“欢迎归来。”
陆迟身子还不能大动,他扬了扬唇角,“哭的话可不像你。”
他的小狼崽子,一直是草原里傲视群雄的孤狼,露出獠牙满身锋芒,何时有露出过这样柔和脆弱的样子。
“谁说我要哭的?”言谢嘟囔着说,便要松开握住陆迟的手。
陆迟像是早有预判一般,紧紧回握住言谢的手,阻止他的抽离,说:“放心,我不疼了。”
这话听得言谢心里一阵抽搐的疼,别开脸眼眶发热,嘴上却是倔强的说:“谁在乎?”
他这嘴里的话落到陆迟耳中自动翻译成了“在乎”二字,只听陆迟轻笑着回答:“你在乎。”
躺在病床上一张嘴还不老实,言谢选择沉默,指望着不回答就能堵住陆迟这张说话没谱的嘴。
然而有些事情是阻止不了的,就比如陆迟说话的嘴。
陆迟握着言谢的手,眉眼弯弯,一双已经亮晶晶的,他叫道:“言谢。”
语气带着几分正经。
言谢看去,“嗯?”
“我们好像已经很久没见了。”陆迟说。
在ICU的这段时间,因为陆迟白细胞一直低,为了防止感染风险,医生对待十分谨慎,几乎是禁止探视的。
言谢少数几次进去的时候还是陆迟在昏迷时,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的确很久没有见面了。
“嗯。”言谢垂眸。
“甚是想念啊。”陆迟握着言谢的手更紧了,“我独一无二的薄荷。”
言谢愣怔一瞬,耳尖随之便红了起来,他双颊发热,下意识拧起了眉头。
这话说得太过暧昧,弄得就好像……
就好像久别重逢的情侣似的……
“独一无二?”言谢装出无所谓的模样,“你那后花园可是有一堆呢。”
陆迟不再说些什么,盯着言谢红了的耳尖看了会儿,满意的收回来视线。
他那后花园的满园薄荷都是言谢送的,但言谢却是独一无二的。
推送进普通病房,来探视的人就多了起来,不同于之前装病时为了掩人耳目而拒绝探视,如今真受伤了陆迟倒是十分坦然。
他和探视的人说着场面话,太极打了一场又一场,开始言谢还饶有兴味的听着,到了后来便开始犯困。
言谢撑着脸,眼皮耷拉着打了个哈切,觉得生活索然无味。
“陆统好好休养,国内一切都好,有事会再做禀报。”
人终于又散了一波。
“过来。”陆迟朝言谢招了招手。
言谢看着他,想了想,叹了口气坐了过去,拨弄着背角,语气懒散道:“场面话说得倒也不累?”
“怕我累?”陆迟抬手抚了把言谢的发。
这人还真是能把什么话都听成情话,或许这也算是一种本事。
分明言谢是在嫌弃他说话滴水不漏打太极时间太长。
躲开陆迟拨弄自己头发的手,皱着眉头将头发打理好,言谢嫌弃的说:“怕你死。”
“那姑且也算关心。”陆迟毫不在意,“不过你要学会习惯,我这人出生最先学会的就是场面话。”
这话说得不假,身居高位又处于这样家庭背景的小孩,比父母称呼更早学会的本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哪怕是陆迟这样的人也不能免俗。
言谢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本来还准备打趣的话咽回肚子里变得无味。
“说起来,我这次救了你的弟弟也算有恩,你打算怎么报答我?”陆迟转换了话题,而且是很显然打算占言谢便宜的话题。
“怎么报答?”言谢说,“当牛做马够不够?”
“人家报恩,都是以身相许。”陆迟轻笑,“言谢,你不够真诚啊。”
言谢:“……”
他就不该接陆迟的话。
“言谢,我暂时不要你以身相许。”陆迟手不老实的摸向了言谢脖子上的腺体,那儿因为没有发情的原因,还是扁平没有任何反应的,“你给我咬一口。”
言谢忍无可忍,一把推开越来越过分的陆迟,磨了磨牙,“咬你大爷!”
耳边传来陆迟爽朗的笑声,随之是一整咳嗽,言谢看去,就将前一秒还笑的眉不见眼的陆迟下一秒就咳的脸红脖子粗。
他本身就有内伤,就怕这几声剧烈咳嗽把伤口给弄裂了。
言谢急切的扶住陆迟,轻拍着背部为他顺气。
咳嗽这才缓慢停下,陆迟喘着气,朝言谢笑,嗓音沙哑的说:“被口水呛到了。”
这理由太接地气,一点也不霸总,不符合陆迟这一身气质,听得言谢气不打一处着,拳头都硬了。
“傻逼。”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绷出来的,但他脸色苍白,显然是被陆迟吓得不轻。
“别怕,没那么容易死。”陆迟安抚道。
言谢翻了个白眼,手中卸了力道,无奈不说话了。
“你不好奇叶门柏的心腹是什么时候被我归于手下的吗?”
陆迟再次转移话题,或许对于他来说,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转移话题。
至少他对言谢是这样的。
“好奇。”言谢顺着他的话回答。
“在我上次假装受伤的时候。”陆迟说。
上一次佯装受伤,陆迟本来是打算那时候就扳倒叶家,但因为言谢的原因,最终将计划推迟。
但不过好在,虽然计划推迟,但当时所做的埋伏,到最后也都全数派上了用场。
言谢听着这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陆迟这盘棋下得太大,将自己半条命都搭了进去,就为了一个叶家。
“值吗?”言谢问。
陆迟说:“值。”
他做事一向如此,目的达到了,无论何种代价,那就是值得。
……
彼时,医院住院部二十二楼,某独立监护室。
叶旭荣缓缓睁开眼,看着周遭的环境大脑一片茫然,脑海里反反复复只有那日车祸后枪口对准自己的场景。
“醒了?”
耳边传来一人的声音,叶旭荣闻声扭头看去,只见来人是叶跃鲤。
他眼底划过一丝厌恶,张嘴想要说话,却是发现任由自己嘴唇如何动弹,都是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的。
这个发现让叶旭荣心底一阵慌乱,他想要摸摸自己的脖子是怎么了,可他又惊觉,他的手也无动弹,不仅如此,他想要全身上下除却脖子外,其它地方都失去了直觉,无法再挪动半分。
这也就是说,他能看,能听,能呼吸,但却不能说话不能动。
叶旭荣彻底慌了,他打量了四周,在寻找除却叶跃鲤以外的身影。
父亲呢?
为什么陪在他床旁的会是叶跃鲤?
“别找了。”叶跃鲤看着这副模样的叶旭荣,眼底划过嘲弄,“父亲已经死了。”
“而现在的叶家,也是我的。”
“我亲爱的弟弟……”叶跃鲤抚向叶旭荣的脸颊,“身为S级Alpha的你,就乖乖躺在这病床上,好好过完余生吧。”
“哥哥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