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柜门被关上,眼前一片黑暗。

    陆迟缩在狭小的空间,抱着双腿瑟瑟发抖。

    他没有忘记母亲关门前的嘱咐,她说:“藏好,不管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外面传来噼里啪啦东西落地和扭打嘶吼声,陆迟听到母亲的哭声,终于还是忍不住将衣柜拉开个小缝。

    “下贱的Omega,待在我身边每天还想着苏言,看我不打死你。”

    他看到陆绍铧扬起的手和落到母亲脸上的巴掌。

    “我没有!”母亲捂着连哭着说,她跪坐在地上,早已没了平日里的优雅,头发凌乱不堪,十分狼狈。

    她的辩解对于陆绍铧来说毫无用处,迎来的只是更加激烈数倍的拳打脚踢。

    陆迟目睹着这一切,终于无法再忍受,拉开衣柜跑了出去,他忘记了母亲的嘱咐。

    “爸爸,别打了。”他揪住陆绍铧的衣角,眼眶红着说。

    “别打了?”陆绍铧看向陆迟,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你是觉得我不该打她吗?”

    陆迟听着他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会傻傻摇头。

    “你觉得我不对是吗?”陆绍铧蹲下身子,抚摸着陆迟的头,“儿子。”

    “爸爸……”陆迟傻乎乎的,“别打了。”

    这彻底激怒了陆绍铧,他掐住陆迟的脸,“你凭什么觉得我不对,我才是被背叛的那个!”

    陆绍铧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他掐着陆迟脸的手越来越使劲,面目狰狞,吓得陆迟呆呆的连反抗都不会,只顾着掉眼泪。

    一边的尹潇碧见此过来掰陆绍铧的手,可她一个Omega,哪里能掰的动,还被陆绍铧反手推到一边。

    “陆绍铧,你疯了吗?”尹潇碧爬着过来拳头一下下打在陆绍铧身上,“你要打我骂我怎么样都可以,这和阿迟有什么关系!”

    可陆绍铧听着尹潇碧的话毫无反应,还仍旧掐着陆迟,眼看着陆迟的脸色越来越白,尹潇碧也彻底慌了。

    她一口咬在陆绍铧的手上。

    陆绍铧因为吃痛终于松开了手,而陆迟下一刻就被尹潇碧反身护进了怀里。

    他在母亲的怀里,感受着父亲一下一下击打在身上的拳头,撑在地面的手背一热,有什么东西落在上面,陆迟抬头看去。

    原来是母亲的眼泪。

    “陆迟——”

    “陆迟你醒醒。”

    是谁?是谁在喊他?

    陆迟意识模糊,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言谢紧张的面容。

    “怎么了?”陆迟看着这般模样的言谢问。

    言谢拧着眉头,眼中全是担忧,“你做噩梦了吗?”

    他刚才只是夜里想起来上个厕所,可回来就看到陆迟面色十分苍白,眉头紧锁着,额头还全是汗,一副十分不舒服的模样。

    “别担心。”陆迟回忆着梦里的一切,垂下眸子,安慰言谢,“只是梦魇缠住了而已。”

    言谢对此不置可否,他看着陆迟的眼神中带着审视,分明是在辨认陆迟这话中的几分真几分假。

    “别想太多。”面对言谢的目光,陆迟拍了拍身侧的位置,“陪我说说话。”

    言谢依言躺了过去,陆迟的手搭到他的腰上,十分熟练的将两人距离拉近。

    “说什么?”言谢问陆迟。

    陆迟他盯着言谢,脑海里回想起在海边时言谢对他说的话。

    “你小时候,痛苦吗?”陆迟问言谢。

    言谢没料到陆迟会突然说起这个,愣了一瞬,开始认真思考期这个问题。

    痛苦吗?

    被言默斜用那样极端的方式训练,每天背负着Omega的使命,接受着近乎PUA的精神折磨。

    不痛苦吗?

    言谢说不出一句不痛苦。

    他看向陆迟的脸,唇角绷成一条线,最终缓缓点头,“嗯。”

    当然是痛苦的。

    可是,他又不能去怪罪言默斜。

    因为他自始自终都知道,如果没有言默斜,他肯定早已经死在了才出生那年的冬天。

    那个寒冷而暗无天日的冬天。

    相比起死亡,这些痛苦就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只因为言谢心里也明白,他这一辈子,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一种幸运。

    而遇到陆迟,则是幸运之上的加倍好运。

    “不过好在……”言谢牵起陆迟的一根小指,“现在也算已经到了头。”

    苦尽甘来。

    搂着他的手更收紧了几分,陆迟的脸贴到言谢的肩膀上,鼻息喷洒在他的脸上。

    “是吗?”陆迟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怅然若失,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言谢看向他,莫名的,他能在陆迟身上感受到几分焦躁,这焦躁来源于何处言谢具体并不清楚。

    但他猜测,或许跟刚才陆迟的梦有关。

    “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言谢问陆迟。

    陆迟并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趴在他的肩膀,缓缓弓起了身子。

    空气中莫吉托的味道逐渐飘散,里面的情绪太过明显,让言谢根本无法忽略。

    他打量着陆迟,这样的陆迟实在是太过脆弱,是他完全没有见过的样子。

    “言谢。”忽然,陆迟低声叫道,他的嗓音有些沙哑。

    “怎么了?”言谢问。

    “我很不安。”陆迟说。

    他没有告诉言谢他为什么不安,言谢本来是想问的,但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有些事情,不适合追问,而适合在全数消化后当事人愿意主动说出。

    言谢他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不去追问,也不强行去解开陆迟的伤疤。

    他只是抱住陆迟,慢慢释放着自己的信息素,用一直和缓的方式说着安慰。

    薄荷味浸入陆迟的鼻腔,像是一双宽厚的大手不断拍着他的背,一点一点将他的不安全数安抚好。

    陆迟的情绪在言谢的安抚中逐渐平静,他的脑海中回想起许久以前的事情,那是他去探视过叶门柏以后。

    他曾和言谢围绕家暴的遗传聊起过其中的相关性,那时候言谢告诉他,遗传暴力以外,还有另外一种不能忽视的存在。

    ——那就是引以为戒。

    引以为戒吗?

    陆迟闭上眼睛,那些暴力的画面在自己眼前久久不能散去。

    他可以吗?

    思绪不断在脑海里打着转,陆迟猛地爬起身,从床上下来钻进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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