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谢再一次被推进了手术室。

    看着手术台上的言谢,医生都已经见怪不怪,只在心里感叹这统领的Omega也是不好做,时不时就进一次医院,生生混成了骨科的熟客。

    手术室外,陆迟坐在熟悉的位置,看着亮着的“手术中”三个字,恍惚间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坦白一切的那一天。

    如果一切真回到那天就好了,他一定不会再说出让言谢走这种话,而是狠狠的将他抱入怀中,无论如何都不放手。

    那样,言谢也不会再遭受到今天这样的伤害。

    医生说,子弹穿过了言谢的腓骨,将骨头直接打穿,本来只是普通的骨折,但是因为言谢后来的一些剧烈动作,骨头发生了移位。

    而这也就导致,骨折的上段骨直接插入了下段骨的腔隙中,形成了一个非常稳固的结构。

    言谢是个不怕疼的,骨折了仍然拳打脚踢,连送来的路上都一口冷气都没嘶一声,但看着他那明显短了半截骨肉畸形的小腿,陆迟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他那条线条流畅如艺术品一般的小腿,从今往后,就要留下一条长长的疤痕了。

    其实细细数来,言谢在和他一起以后,受了不少伤。

    最开始是叶旭荣那一次,后来是言默斜那一次,然后是这一次。

    每一次都是因为他。

    陆迟想到这垂下了眸子,遮掩住眼中的情绪,他想哭。

    如果当初没有因为一己私欲而留下言谢,一切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样。

    可惜,很多事情都没有如果。

    管家就是这个时候来的,他的手里提着个饭盒,里面是厨房熬好的粥。

    “先生,喝点吧。”管家说道。

    抬眸看去,陆迟有些木纳的接过管家手里的饭盒,但却只是抱着,并没有打开吃里面的东西。

    管家见此叹了口气,“言先生的手术大概天亮就能结束,到时候他出来,你很可能就因为营养不良而倒下了。”

    陆迟听着这话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看向管家,拍了拍自己身侧的座位,“坐。”

    看着这一幕的管家一愣,记忆中上一次和陆迟并齐坐在一起已经是好多年以前的事情,那时候他们都还是个小孩。

    时隔多年的再一次并齐坐下,管家的身子都是僵直不自然的。

    而让他坐下的陆迟已经揭开盖一口一口的喝起了粥,他的动作很快,根本就没有细细去品味味道,只是麻木的进食罢了。

    管家见此有些难受,自从言谢出现以后,陆迟变了很多,说不出好还是坏,但终归是无法再逆转了。

    “何疚。”陆迟将碗里的粥喝干净,忽然叫道。

    听着这个名字的管家一愣,让看向陆迟,眼中带着惊讶,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自己的名字,从陆迟上位开始,他就失去了自己的名字,所有人都只叫他管家。

    这是陆家每一代管家的习俗,从自己的主家上位以后,他就将失去自己的名字,永远以一个管家的代号过完余生。

    他以为,陆迟也再也不会叫了,没想到……

    “嗯。”管家轻声应道。

    “在遇到言谢以前,我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犯错和后悔。”陆迟缓缓说道。

    管家在这一刻也明白了什么,从陆迟叫出何疚这个名字开始,他就不再是管家,而是那个陪伴这陆迟一起长大,知道他所有事情的玩伴。

    他们并齐坐着,回到了许多年以前什么还不知道的时候,也回到了平等的位置。

    “总有一个人是特殊的存在。”何疚对陆迟说,“而人的一生,为特殊而后悔犯错都不稀奇。”

    陆迟听着这话,沉默了半响,随后才说:“你知道我的所有事,包括我的母亲。”

    何疚当然知道,陆迟的母亲是他许多年来唯一的弱点,当然,现在又加了一个言谢。

    “那天在病房,我对言谢坦白了我的一切。”陆迟说,“没有秘密的感觉让我很心慌。”

    “所以,你让他离开了?”何疚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两人那天从病房出来后会发展到后来那个地步,或许他也早有猜测,只不过现在是彻底印证了罢了。

    “嗯。”陆迟点头,“但这也不是全部的理由,我父母的一切,让我觉得,爱应该是放手。”

    “放言谢离开,是我最好的选择。”

    听着陆迟这话的何疚沉默了半响,随后缓缓摇头,他说:“先生,爱一个人,是要抓紧他的。”

    爱一个人,是要抓紧他的。

    ……

    麻药打的言谢一直迷迷糊糊想睡觉,但身体上的不舒适又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完完全全的入睡,所以这就导致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模糊状态,能听到外界所发生的一切,但却疲于睁开眼睛。

    言谢听到床旁的位置有人坐下,鼻尖问道熟悉的莫吉托味,他知道,坐下的是陆迟。

    他能感受到陆迟看着他的目光,他甚至将所有注意力都转移到耳朵上,想要听听陆迟会说些什么。

    可惜,陆迟很沉默,他只是那么看着他。

    莫吉托的信息素味道一定程度上安抚了言谢,他消除了些因为麻醉和受伤所导致的不适感,几乎昏昏欲睡时,陆迟在这时有了动作。

    他握住了他的手。

    言谢感受着陆迟手心炙热的温度,等待着下一步的动作,随后,他听到陆迟轻声叫了叫他的名字,“言谢。”

    他想要动动手指回应陆迟,但很可惜,他连这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从昨天中午离开研究所到现在,言谢还未进食过任何东西,之前是没有东西可以吃,现在是因为麻醉反应而暂时无法进食。

    陆迟没有发现言谢微小到根本没发生的动作,他仍然握着言谢的手,看着言谢,紧接着自言自语一般的说着话。

    他说:“对不起。”

    他还说:“我后悔放你走了。”

    直到许多话以后,陆迟沉默了半响,他说:“言谢,我一直在想,当初如果没有留下你,你是不是会过的更好。”

    说这话时的陆迟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懊悔和悲切,言谢终于没有办法在安静的听下去。

    他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终于开口说出了那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他说:“不会。”

    如果没有陆迟,言谢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躺在病床上,但他的结果一定会比现在更加惨淡,他或许会因为某一次任务而被杀死,又或许是重伤,但是被言默斜放弃治疗,最后在伤痛中无望的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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