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她召集赵归、解宣等负责备战的人议事就越加频繁，这个年代的战争如何打更好，她自己是不大懂的，只能将获知的消息都提供给他们来分析。.七
“眼下还能保证消息传送畅通、内容无误的,仅有吐谷浑部和姚常那边了，如今形势……你们怎么看？”她将近来收到的消息都给他们传阅了。
赵归打量她神情,语气平缓道：“陛下,您急躁了。”
解宣一顿，放下手中汇总消息的纸张,抬眼看着他们君臣,正如赵归所言，他也感到了,陛下最近频繁议事，是心里急躁了。
容湘揉着额头：“抱歉，朕知道该淡定，可终究无法做到平静以待。”
“陛下之前是怎么想的？自去年得闻庆国之乱后，您一直按兵不动,是如何考虑的呢？”解宣问道。
容湘看了他们一眼,神色露出些冷酷之意：“各族胡人入侵中元,至今有百年了吧？你们可曾算过百年间无辜受戮的平民百姓几何？”
赵归和解宣呼吸一滞,皆沉默不言。
回答的是因负责军粮、药材调度也被叫来议事的肖平：“这……百万之数应是有的。”
容湘沉声：“朕命人做过统计,百年间被屠杀、被充当军粮、被折辱而死的百姓,无分男女,约有八百万有余，而各族胡人因入侵劫掠，保证了生存资源，故人口增加了六百万左右。”
解宣抿紧了唇，这个数字着实触目惊心，他从前在景国时，满朝文武、各大世家，便是解家，也无人认真计算过这个。
赵归则低垂了眼帘，曾经……他亦是吃过那种军粮的人其中之一。
肖平倒吸冷气，又很快噤声。
容湘继续道：“是以，庆国一乱，朕便吩咐‘信鹰’们尽显才能，让各方势力更乱些。”
另外三人难掩愕然之色，解宣更是被这话惊住了。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自一年多前起，她就在命人搅浑水，尽力激化庆国那边混战吗？
果然，她接下来的话验证了三人的猜测：“朕的‘信鹰’们，有的怂恿某些人自立反叛，有的为某些人出谋划策吞并其他势力，有的挑拨离间让某些暂时结盟的叛军彼此大打出手……总之，他们尽心竭力各为其主，所以，去年庆国那边一开始才打得十分激烈。”
这个年代的战争，受限于武器装备、消息传递速度、地域限制等因素，往往两方势力敌对后，一场战争能打个一年半载，她并不希望这些人一边打一边积蓄实力，只想让他们相互消耗，尽快分出胜负。
赵归、解宣、肖平：“……”
陛下确实狠，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雷霆之击。
当然，能做到这些，全赖于她不知何时铺设的消息网，当真是无孔不入。不说扶兼、牧荣陲了，这两人一个是庆帝，一个是她的亲叔叔，往他们身边安排人不奇怪，可连姚常身边她都安排了人，哪怕倒数二十年，此人也只是庆国一个降将吧？
“本来朕是想让姚常、扶兼、牧荣陲三败俱伤后再出兵西征的，然现在暗探陆续被发现，牧荣陲那边的消息也传递困难，朕担心消息滞后会延误战机，但提前出手……又不甘心他们相互消耗太少。”
三人哪里想到，她一直按兵不动的真实目的是这个？根本不是众人所以为的“时机未到”？
嗯……从某种程度来说，她确实在“等待时机”。
“陛下，世上本就没有两全之法。”赵归缓缓道。
容湘点头赞同：“你说得对，是朕贪心了。”
解宣虽觉得她的做法过于心狠，可从感情出发却是喜欢的，胡人于所有的中元人都有屠戮之仇、侵家之恨，死得越多他们越高兴。
“这样吧，即日起由你们来负责西边的消息传送，若觉得时机已到、可以出兵了，那朕就下令。”容湘也干脆，之前都是她亲自给暗探们下令的，此时将下令的权力移交给了他们。
“陛下，这……”赵归迟疑开口，“会否不妥？”
暗探理应只听命于她一人，交予臣下不是不可，而是得绝对信任才行。况且是这样遍布庆国的消息网，即便折损了不少，也是一股莫大的力量。
如果他们中有谁生出自立之意，这消息网的存在很快就会反噬于她的。
容湘坚定颔首：“无甚不妥，朕相信你们的忠心，亦相信你们会做出最佳的决定。”
“谢陛下信重，臣必不辜负陛下之恩！”三人齐齐行礼。
容湘掏出一枚小巧的白玉令牌，手指灵活扭转，也不知怎么弄得，那玉令就被拆解成了三把玉钥，她依次递给他们：“朕寝宫后的小院子，就是信鹰来回停留的地方，你们可凭此去那里取阅所得消息，只是不得带出、不得誊抄，也不得告知他人。”
“臣等遵旨。”
“朕要提醒你们的是，凡是送来的消息以云纹纸写的，需要特别留心，这是暗语所写的，内容自有人帮你们破译，如非必要，轻易不要给此人回信，他的身份十分紧要，万莫让其置身险境。”
三人交换眼神，便知这人定然在谁身边颇受重用，且地位绝对不低。
“陛下，敢问此人是？”赵归问道，总得知晓此人来历吧！
容湘瞟了一眼等着答案的三人：“等你们收到他的信了，自然就知道他是谁了。”
三人闻听此言，就明白她不会说了，只得拿着玉钥告退。
西北，姚常王府。
自姚常自立门户后，对外称“大将军”、“大单于”、“万年庆王”，身边的属下和将领对他的称呼就有些五花八门，叫“将军”、“大单于”、“殿下”的都有，他自己也没有让他们统一口径，众人便这么混叫着。
又是议事之时，姚常召集他的心腹将领和军师、参谋，仍在讨论眼下的战事。
“将军，扶兼老贼前段日子又增兵了，除了茅当、毛盛外，还派了阳安和他的族侄，那个叫阳定的，那小子也是一员猛将。”有将领大嗓门道。
“吐谷浑那边呢？”姚常模样周正，约五十岁年纪，此时正专心看着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