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大·司马 >第 855 章 七(下)
    此时王元姬的表情看起来也很落寞哀伤,现在说司马攸还活着完全是出于情感上的寄托和意志的坚定,在证据面前是根本立不住脚的,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明白...

    说白了,在外人看来这不是过自欺欺人罢了...

    沉默了片刻之后,王元姬对窦太医吩咐道:“陛下不能有事,你需尽心医治,务必要让他龙体尽快恢复...”

    窦太医拱手领命:“微臣谨慎太后诏命...”

    在窦太医为司马炎调理的这三天,王元姬严令洛阳城内不得再出现任何有关于司马攸之死的非议,否则一律严办。

    同时山涛也揪出了一些在背后煽动的舌头,但是经过审理他们都口径一致的表示自己是拿人钱财受人指使,而那个背后指使的人却半点踪迹也审不出来,就在都城中局势波谲云诡之际,洛阳城内又传出了第二个论调。

    而这种论调比起先前司马攸死讯的爆出更加惊心动魄:

    司马炎已然病危...

    这个消息一出,洛阳城简直炸了锅,毕竟司马炎与司马攸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因为司马炎是一国之君,如果他的身体状况若是出现重大问题的话,那么会对整个晋国上下产生的影响力使无法估计的...

    自从“司马攸之死”所产生的冲击以来,有一个人始终游离于王元姬紧急组织的决策层之外,这个人就是贾充...

    司马攸的死对他来说同样产生了不小的打击,因为这样会全盘打乱他的计划,如果司马攸果真死于非命的话,那么就意味着贾充多年来所埋设的那枚棋子彻底失去了意义。

    而贾充仔细一想之后也和王元姬等人一样,觉得这件事很蹊跷,而且他很快就锁定在一个人的身上...

    如果齐王果真死了,而他的死又果真与自己所猜想的这个人完全一致,那么情势可就严重了...

    同时,他还察觉到杨骏、杨济等人开始暗中互相串联,准备上疏司马炎册立司马衷为太子。他认为情势的发展更加验证了他的猜测...

    回到家后,心事重重的贾充看着自己的妻子郭槐朝自己走过来,若无其事的帮助自己脱去朝服。

    在脱朝服的过程之中,郭槐假装无意问道:“对了,今日朝堂之上可有什么事情吗?”

    贾充瞥了一眼郭槐,随即反问道:“夫人何时开始关心朝政了?”

    似乎是觉察到了贾充异样的目光,郭槐随即调整口吻笑道:“没什么,只是看夫君你眉头紧皱,在朝堂之上发生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了?”

    贾充走到门口看了看外面有没有人偷听,然后将门关上后走回到郭槐的面前,小声且十分严肃的问道:“我问你,齐王的事情是不是你们做的?”

    面对贾充如此直白的质问,郭槐显得十分镇定。

    而这种镇定令贾充心中的不安愈加强烈,所以还没有等郭槐回答,他就有些沉不住气了:“你好大的胆子啊,你可知道齐王是太后的心头肉,和陛下又是骨肉情深,更有可能是我大晋的第二任皇帝,可你却...”

    说到这里,贾充急忙又将话题转向另一处:“这件事你一个人肯定是做不来的,杨骏他是不是和你同谋?”

    郭槐将贾充的朝服挂在自己的手臂上,十分从容的笑着问:“夫君为何会怀疑我呢?谋害齐王的罪过妾身可是承担不起...”

    见郭槐还在和自己装傻充愣,贾充的情绪也有些收拢不住了,可是他又害怕此事声张会殃及自己,所以还是尽力克制:“你少和我装傻,你和杨皇后一直私交深厚,一心想要扶持皇子衷上位进而让南风成为太子妃,这一点和杨骏之流目的一致,而眼下最大的障碍就是齐王,你们趁着齐王私自出宫之际暗下杀手,这样一来陛下就没有理由不立皇子衷为太子了...”

    郭槐复笑道:“我一个手无实权的妇道人家,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如果齐王果真死于非命那也是他的命数。再者说,皇子衷被立为太子咱们的女儿很有可能会被立为太子妃,那时你不一样能够成为国丈吗?这一点你也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眼下贾充感觉自己被逼到了墙角,从郭槐的反应来看这件事八成和她以及杨骏脱不了干系,可是他身为郭槐的丈夫,是根本无法置身事外的,所以眼下最理性的处理方式就是将这件事按下,毕竟他也没有真凭实据。

    或者说,他宁可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

    市井的一间酒肆之内,有几个百姓在讨论着什么。

    其中一个人小声对同座的几个人嘀咕道:“我有个堂兄在宫内当差,他告诉我陛下已病入膏肓,现在宫里已经乱作一团了。”

    周边的人一听说纷纷脸色大变,其中有人对这样的言论表示怀疑:“不会吧?陛下如今正值盛年,且之前追随先帝多次征战沙场,可谓是文韬武略,怎么会突然间就病入膏肓了呢?”

    这时这个人再度说道:“你们难道不知道吗?陛下与齐王感情深厚,齐王死了之后他深受打击,整个人也就垮了下来。我堂兄说现在是太后在压着这件事,所以宫里才没有对外宣布...”

    “是这样吗?”

    就在此人煞有介事的与众人描述宫内情形之时,突然有一只手从后方按住了他的肩膀,讲述者一回头,就看到有一双眼睛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能不能告诉我你那位堂兄叫什么名字呢?”

    似乎是有了一些警觉,讲述者上下打量着这名年轻男子:“你谁啊你?”

    年轻男子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居然胆敢公然造谣生事,且牵涉皇族陛下,可知道这是什么罪过吗?”

    越听男子话越不对劲的讲述者,眼神之中对他的敌意也越来越深,他企图伸手将男子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打开,可是他突然感觉到男子捏着自己肩膀的手在加重力道,以至于一股剧痛从他的肩膀处传达到他的脑部神经。

    剧烈的疼痛感让他差点叫出声来,面部表情异常痛苦的他使劲甩开了男子的手,然后挥拳朝他打了过去:“多管闲事,找死!”

    可是男子却一个侧身灵巧的闪过了讲述者的拳头,同时还伸脚适时的把讲述者绊倒在地,在摔倒的过程中讲述者的额头磕在了席案的一角上,当即血流不止,满面染红。

    “你这小子!”

    似乎被激怒的讲述者开始再度挥拳朝年轻男子打了过去。

    就在这时,大门口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住手!”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新沓伯山涛率领甲士已经站在了门口,酒肆内看热闹的人瞬间鸦雀无声,他们恭恭敬敬的退到了一边。

    讲述者一看官兵来了,第一反应就是想要跳出窗户夺路而逃,山涛也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动机,命令一旁的弓箭手瞄准窗檐射出了羽箭。

    几乎与此同时,年轻男子也随手从案面上抄起一片菜碟朝讲述者的右腿掷了过去。

    右后腿被击中的男子瞬间倒在了地上。

    甲士随即上前将其押解到山涛的面前,而山涛并没有急于处理他,而是走向了年轻男子的面前,对其拱手道:“今日之事多谢世子...”

    原来与讲述者起冲突的就是匈奴左贤王刘豹的世子:刘渊...

    刘渊拱手回礼笑道:“巨源公客气了,在下不过是恰好经过此处,听到了有人在造谣生事,还胆敢意图诅咒陛下和齐王殿下,我身为陛下的臣子,又十分敬仰齐王,所以一时气不过便出手管了此事,希望不要干扰巨源先生的公务...”

    山涛在意的倒不是这件事,他看了看刘渊看似单薄的身形,赞叹道:“哪里哪里,只不过老夫从未听闻世子有这么好的身手,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事实上刘渊今天并没有与讲述造谣者有什么实质上的打斗,平常人也是看不出来的,可是山涛却不是一般人,他从刘渊掐住造谣者的肩膀,到闪避和绊倒男子的动作,一眼就认定了刘渊不仅懂武艺且不一般。

    刘渊再度笑道:“巨源公谬赞了,在下乃是生活在游牧民之见,摔跤骑马是我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方才不过是本能反应而已...”

    说罢,刘渊便看向了被两名甲士左右押解的造谣者:“不过城内现在有很多这样散布谣言的人,虽然陛下万年无期,可是若继续让这样的情势发展下去的话,难免会生出一些波澜,而且,在下总感觉这背后好像有人在操纵...”

    说到这里,越说越入神的刘渊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已经越过了界线,于是赶紧向山涛拱手致歉:“在下失言,还望巨源公勿怪...”

    可是山涛却认为刘渊这个人非常不简单。

    就在这时,不知道造谣者哪里来的蛮力,他突然张口狠狠咬住了左边押解自己甲士的手,甲士因剧痛而不得不松开手,男子趁势拔出了甲士腰间的利刃,朝刘渊冲了过去。

    关键时刻,另一名甲士见状赶紧拔剑上前救刘渊,结果男子被当场刺死。

    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造谣者,山涛上前询问刘渊道:“世子无恙吧?”

    可能是没有料到造谣者还会有这一手,刘渊多少也受到了惊吓,以至于他的右手死死抓住了席案边,因为此刻的他已经没有退路,如果方才不是甲士及时出手的话,那么手无寸铁的自己将陷入万分危险的境地。

    长舒了一口气后,刘渊摇了摇头:“无恙,多谢巨源公相救...”

    可眼前的一切对于山涛来说可就不妙了,因为好不容易抓到的一条线索,就这样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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