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荣兵日记 >第四章 鲨堡监狱的地下黑牢
    荣兵却没给他找茬的机会。他马上就反应到了,所谓的奶油桶,无非就是牢房里的便桶。不敢犹豫,他起身就走到墙角拎起便桶往牢门口走去。众人见荣兵没中招,“轰”地一声笑开了!阿尔比咬着牙骂了句:“真他妈是个滑贼杂种!”然后恨恨地起身和众犯人一起走到牢房最里面的墙根处坐下。

    荣兵看见狱卒鲁斯捂着鼻子站在原地,直到所有犯人都退到里面最远的墙根了,才慢慢悠悠地开锁。又是只把铁栅栏门开了小一半,然后用目光往地上示意了一下。荣兵明白,就拎着便桶走出半开的铁牢门,把便桶放在地上。又看见鲁斯用脚尖点了点老杂役带来的一只木桶,心里明白这是替换的空桶。赶紧提起它返回牢房。然后狱卒鲁斯“哗啦哗啦”地锁上铁门,捂着鼻子站在一边继续等。

    那个被称做“老爹”的狱卒这时也拎着一个布袋走过来放在地上。老杂役就把装着食物的木桶打开,大木桶中间有个竖隔板,一边装着食物,一边装着水。他把老爹拎过来的布袋也打开了,犯人们就从墙根儿那边走过来,自动排成队。每个人都伸手先到敞口的布袋里拿出一个深凹型的盘子,再拿出一个大木勺,然后依次在栅栏里面走到老杂役面前,隔着铁栏端起盘子。老杂役低着头看也不看,见到一个盘子就用手里的大木勺盛一勺粥倒进去,再舀一勺水倒进犯人的大木勺里。一直到所有犯人都分发了粥和水走开,他才拎起一只空桶和一只装满屎尿的木桶走了。

    荣兵这孩子情商不低。虽然没有过这样的生活经历,但仅凭感觉他就知道,在这样的环境里,这饭肯定不是简单就这么吃的。所以他端着那盘混和着稀碎菜叶和可疑肉末的燕麦粥时,克制着强烈的饥饿感,默默地观察别人的举动。

    他看到大伙都在大口地喝着大木勺里的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荣兵也赶快咕嘟咕嘟地把勺子里的水喝干净了。

    果然,老德克和罗斯?特威尔,黑人厄格汶,大胖子贝格?司道特,切里?格尔隆,他们五个人靠在牢房里有身份人才能呆的那个西墙边坐着,把自己的盘子放在面前的地上。其他这十一个人还是按照刚才排队拿饭时的顺序,依次走到他们面前。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木勺把盘子里的粥舀出或多或少的一些,分别放在那五个盘子里,每个盘子舀一勺。如果哪个人舀得太少了,老德克可能会深深地盯着他的脸,罗斯可能会骂一句“饿死鬼!”,厄格汶就可能会伸出大黑巴掌抽那人一耳光。

    总之,每个人盘子里本来就不多的食物,舀出这五勺之后就更是少得可怜。但大家都习以为常,表情平静地逆来顺受。最后一个轮到荣兵,他也学着大家的样子,用木勺盛了不少的一勺,先放进老德克的盘子,再盛了稍微少一点的一勺,放进罗斯?特威尔的盘子里。他蹲着往前又挪了一步,刚想再盛一勺,眼前忽然伸过来两条粗壮的黑胳膊,铁钳子似的两只大手抓住盘子的边沿就夺了过去……

    “这是我们人类的饭,不是给猴子吃的!”荣兵抬起头,看见厄格汶那张黑得发亮的脸上带着蛮横霸道又得意的神情,正拧起厚嘴唇子轻蔑地盯着自己。

    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荣兵用求助的眼神先望向那位“白人的责任”,但老德克已经开始慢条斯理地吃粥了,看都不看他。再向四周看了一圈,见有的低头吃粥,有的幸灾乐祸,有的甚至带着期待看热闹的热切神情望向这边。眼见无望,再继续蹲在这儿尴尬也没个毛用。荣兵两手空空地站起来,默默地转身退回东边的墙角坐下来。默默地听着大家呼噜呼噜吃粥的声音,默默地垂下头发呆。

    他这才想起了狱卒老爹的话,“那帮家伙总会让新来的饿上几顿……”

    那会是几顿?晚饭总得让我吃一点吧?古往今来再他妈黑暗的监狱也没听见过把人活活饿死的吧!?

    饥饿疲乏情绪低落,荣兵昏昏沉沉地靠在墙角,呆呆地数着分分秒秒,等待着晚饭的来临。

    地下黑牢里是分不清时间的,那些在这种地方呆久了的犯人们,能够凭着狱卒换班或杂役送饭来推断出大致的时间。但对于荣兵这样的“新丁”来说,这地牢里的时间是迷蒙混乱的。直到另外两个狱卒门多萨和卡布雷拉来换班,也没有送晚饭的迹象。又熬了不知多久,当值班的两个狱卒都渐渐不再嘀嘀咕咕地聊天了,当老德克都开始躺在他专用的厚棉垫子上假寐了,荣兵才终于死心。

    他现在明白了,从犯人们闲聊时听到的这个名叫“鲨堡”的监狱,原来每天只有一顿饭。

    监狱里为防意外,是不会让外面墙壁上的油灯熄灭的。狱卒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给油灯添油。但两排牢房只有过道最里面堵头的墙壁上有盏壁灯照明,隔得太远,又不能直射,所以除了狱卒提着油灯走过来之外,地牢里的光线总是那种有光无明的半黑暗状态。在这种光线里呆久了的犯人,都能清清楚楚地欣赏到虱子的交培体位。而荣兵也就是仗着他是现代人,身体不缺维生素A之类的,如果换一个这时代没坐过地牢的新人进来,九成九是夜盲症,跟瞎子差不多。

    此刻的荣兵就在黑暗里,躺在没有铺盖的潮湿冰冷的大石块砌成的地面上,煎熬地等着犯人们入睡。他的手痉挛似地捂在肚子上,那里面还有被捏扁了的小半块黑面包。

    从昨天晚上进了地牢到现在快三十个小时了吧?唯一的一餐饭,被此时正在对面垫子上闷雷一样打着呼噜的黑魔厄格汶抢走了。这小半块黑面包现在是荣兵存活的指望。否则以他现在虚弱的状况,还不知能不能挺到明天的那顿饭。更不敢去想的是……明天那顿饭他就能吃到嘴里吗?

    ……终于,整个地牢里渐渐安静了下来,窃窃私语声换成了此起彼伏各种款式的呼噜声,似乎所有人都入睡了。

    荣兵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心怦怦跳着!开始用极缓慢极轻微的动作悄悄把手伸进了衣服下摆,慢慢接近面包,慢慢捏住它,慢慢取出来……又半寸半寸地向上轻轻挪移手臂,蜷缩起身体把头使劲勾着向下去迎接……终于,面包缓缓碰触到了嘴唇。荣兵拼命压抑住此刻身体和心灵对食物的强烈渴求,一小口一小口微不可闻地咬下面包。不敢咀嚼,只能等面包在嘴里软化,再悄悄咽下去。过程之慢,让荣兵都分不清到底用了多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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