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荣兵日记 >第二十章 飞帮
    牙买加这个加勒比海岛对于荣兵来说,只意味着从前那个时代记忆中的几个词而已。

    来到这个地处加勒比地区东西南北轴心的大岛上已经四天了,不见飞人,没喝到蓝山咖啡,未闻雷鬼音乐……荣兵现在只想快点逃离这里!不只他,连从前曾在这里长年混迹的老德克,此时都对这个岛屿充满了厌恶、沮丧、甚至有点恐惧!

    在这繁华得令人烦躁的金斯敦,德克帮没找到那个阴险的波尼和他的损种表弟奇斯尼。从码头上打听到,飞帮的帮主本杰明也早在一个月前就带着几条船离开金斯敦了。

    可德克帮此刻已经钱袋底朝天,吃饭都成了最紧迫的问题。误入这个时代的金斯敦,七个葫芦娃总算明白之前丕平的话了。这里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工作赚钱的机会!因为现在的金斯敦城里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人——因失业而饥饿的人;因饥饿而惶恐的人;因惶恐而焦虑的人;因焦虑而绝望的人;因绝望而愤怒的人;因愤怒而犯罪的人……

    1714年7月24日下午两点,老皇家港监狱巷(GaolAlley)

    两个头发蓬乱衣衫褴褛的人已经被六七个端着火枪的“龙虾兵”堵在了墙根的死角处。这两个脏得像乞丐一样的人挤靠在一起坐在墙角,不时呲起一口残破焦黄的烂牙对士兵们大声嘶吼威吓!一手攥着把破旧的水手刀徒劳无益地挥舞着,另一只手上却都拿着一个酒瓶子,贪婪颤抖地“咕嘟咕嘟”大口往嘴里灌着酒。在这两个滑稽而又绝望地做着最后挣扎的家伙周围,是一大群毫无表情的麻木看客。

    带队的龙虾兵上尉显然已经拿出了极为难能可贵的仁慈和耐心……

    “我最后再说一次,放下武器,否则我将别无选择!两位先生,你们只是抢了两瓶酒,罪不致死。上帝作证,我可真不想为这点破事儿就在祖国的万里之外杀死我的两位同胞!”

    两个家伙中很老的那个停止了挥舞刀子,他放下左手的酒瓶,直着脖子“嗵嗵嗵”地使劲捶着自己的胸口,直到打出了几个闷闷的酒嗝,才咧咧嘴笑着开口了……

    “善良的孩子,你那亲切而独特的口音让人一耳朵就能听出来,咱们可是威尔特郡斯温登镇的老乡哪。哈哈!”

    “是的先生,咱们威尔特郡人可都是上帝诚实淳朴的信徒。所以请你和同伴放下武器,为自己的错误去诚实勇敢地接受法律公正的裁决吧。就像我们威尔特郡所有诚实勇敢的人那样。”

    “不不不不不……孩子!你只是个战士,你了解我们大英帝国的‘血腥法典’吗?呵呵,显然你不了解。甚至我活到五十一岁了仍然无法理解。我见过有人因为偷了一只羊或者一先令就被绞死!我还知道有个婊子偷走了半个英格兰的财富,却被册封为‘克里夫兰女公爵’!哈哈哈,伟大的大英帝国这有趣的法律呀……去他妈的吧!”

    “住嘴!我现在只给你们五个数的时间放下武器。听清楚喽!五个数!这是你们最后的活命机会!”

    “噢?那就请你慢点数吧,善良的孩子,我斯温登镇的老乡。让我把最后这点酒喝完吧,因为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永远永远地住嘴啦。”

    这个老人笑着边说边撩开他脸前又脏又乱的长发……脸上满是像被烈火烧过一样的狰狞焦痕,使他活像个厉鬼!

    “我的样子一定吓着你了吧?呵呵。可我敢打赌,在咱们的斯温登镇一定还有好多人都会记得我当年是多么英俊帅气的一个小伙子呢。是这个喜欢愚弄人民的国家,用‘圣战’般的谎言把我诱骗到万里之遥的陌生海域,与那些信奉同一个上帝的人生死相搏!我为这个国家去战斗!去杀人!去流血!虽然我直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了啥!就像现在的你一样……”

    “五……”

    “乔尼小杂种,这位可敬的上尉先生留给我们只有四个数的机会了,怎么你吓哆嗦啦?哈哈哈!”

    “放屁!我哆嗦是饿的!你这早该去见上帝的老巴德!我可是大不列颠帝国西印度背风群岛舰队里出了名的‘打不死的乔尼’!”

    “四……”

    “乔尼小杂种,给这位上尉先生和这群热心的朋友们最后炫耀一次你的那些军功章吧。这不一向都是你喝酒时最爱出的洋相吗?哈哈……”

    那个叫乔尼的小伙子高举酒瓶猛一仰头,“咕嘟咕嘟”……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把空酒瓶“啪”地摔碎在石板路面上!“嗤”地一声撕开了胸前本就破烂不堪的衣襟……圆的——被火枪的弹丸打得密密麻麻的黑色小疤痕;长的——被刀捅被剑砍的蜈蚣一样的粉紫色创痕;扁的——医治战伤时被船医用烧红的烙铁烫出的暗红色焦痕……

    “上尉先生,我和巴德这老蠢货可不一样噢。我不是被骗来当兵的,我是被‘抓伕队’强抓来当兵的!理由可爱极了!就他娘的因为我走路罗圈腿——这使我看起来像个水手。哈哈哈!可渐渐地,我不再抱怨命运了。因为后来我听说,我们这个伟大的帝国为了那场莫名其妙的战争,他们居然连八九岁的孩子、马戏团的演员、甚至是精神病院里的病人都会抓来当兵!嘎嘎嘎嘎……我操!我法克!!我去他妈的吧!!!”

    “三……”

    “没用的,上尉先生。你们根本打不死我!1708年佛罗里达陆战时,曾经被四把西班牙刺刀围着捅都没捅死我;1710年我们攻击魁北克和蒙特利尔的法国人时,像筛沙子一样的弹雨居然还是打不死我;1712年在我们背风群岛舰队的三条破巡航舰被西班牙七艘重盖伦和重护卫舰围追着狂轰滥炸了四天!那些满天乱飞的24磅炮弹也只不过打瘸了我一条腿而已……”

    “哈哈哈……乔尼小杂种,这次我可没再拦着你哟,咋样?今天终于可以痛快地吹嘘一次了吧?”

    “哼!赶快喝你的酒吧,你这个蠢货老巴德!”

    “二……”

    “这就喝完了,小杂种。酒可真是个好东西呀,它能让你待会儿挨枪子儿的时候不会觉得太疼。嘎嘎嘎!”

    “你这老东西比我负过的伤还多呢,反正你的血早就为这个混帐帝国快流干了吧?好吧,今天是时候让它一次流完啦,哈哈!”

    “没错。当这个伟大的帝国需要我们拼命时,他们就把我们哄来、骗来、抓来当兵!为那些国王、贵族、议员、马贼党、歹徒党、大商人、甚至还有那些婊子们去流血!去断肢!!去丧命!!!可当战争一停下来,他们马上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把我们一脚踢出门去。不必解释!没有补偿!懒得安慰!就像终于扔掉了一堆早就令他们恶心和讨厌的垃圾。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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