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房间。”年阳停顿了一下,意识到以他惯有的逻辑,不会直接这样问,而应该会先关心她会不会被赵女士刁难。

    她琢磨一瞬就猜到了大概,忍不住眉眼微挑:“你怀疑我跟荣岩私会去了?”

    电话那端没吱声。

    “我刚才确实是跟他在一起。”年阳坦然地承认。

    “……”陆峋用力地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青白的烟雾,微沉的神情中透着危险的气息,语气却是极度克制的冷静,“我打扰到你们了?”

    刚才他回到家,走到阳台上抽烟,习惯性地望向御林苑,竟然看到他们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在荡秋千!

    陆峋的心像被猫爪狠狠挠了一下,立即给她发信息,提醒她到家后给他回个信息,潜台词是快点回家。

    可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收到她的信息。

    某人暗暗咬着下嘴唇,又接连给她发了好几条。良久,他的手机依旧静悄悄的。

    很好。

    陆峋轻哼一声把手机揣进兜里,趴在栏杆上看着灰蒙蒙的夜空继续抽闷烟。

    不想再理会她。

    可想是这么想,目光还是控制不住时不时往秋千上的那个小身影瞥一眼,知道她什么时候站起来,什么时候回到家。

    瞥见荣岩也跟着她走进年家,陆峋心口上窝着的那团火就燃得更旺了,狠狠地抽了一根烟后才稍稍冷静了些。

    气归气,当时间来到凌晨零点时,他还是忍不住给她发了个“生日快乐”。

    当她的电话打过来时,他又动作比脑子还快接通了电话。

    等他回过神,电话里传来她的声音,他知道自己完了。

    这辈子肯定被这丫头吃得死死的了。

    “没打扰。”她如实道,因为根本没听到来信息的提醒音。

    “聊得开心吗?”他又抽一口烟。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在聊天?”

    “……不然还想做什么?嗯?”他越发觉得这丫头欠收拾了。

    年阳知道已经快要触及他的忍耐底线,语气一转,认真道来:“我已经跟他敞开谈了,我想他已经明白我的意思。”

    她了解荣岩,今晚聊过之后,他应该会注意与她保持距离,也不会再提及感情方面的问题。

    “明白最好。”陆峋幽幽地说,“要是今晚的状况再出现一次,我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

    年阳知道他说的是去看演唱会的乌龙事件。

    看得出他很用心地为她准备生日礼物,没想到在送礼物时,居然发现和情敌撞礼物了,心情坏到何种程度就不言而喻了。

    年阳只好耐心地帮他顺毛,温声道:“下次我陪你,就你和我。”

    陆峋轻哼一声,语气却是缓和了不少。

    ***

    那天以后,荣岩表面上已经恢复了正常,看起来情绪没有一丝波动,依旧和年阳保持朋友的正常来往,就好像那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后来年阳却从他的身上越来越频繁地闻到了淡淡的烟味。

    她问他是不是抽烟了,他没有承认,说那是同学在他旁边抽烟,衣服不小心沾上烟味的。

    年阳半信半疑,可因为总是抓不到现形,也不好多说什么。

    再后来,课业越来越重,试卷套题纷至沓来,她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学习上,也就渐渐地遗忘了荣岩抽烟这件事。

    高二下学期他们已经提前感受到了高三的紧张氛围。

    当他们升入高三,才发现高二下学期的繁忙跟高三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快节奏又繁重的课业压得高三学子们几乎要窒息,迅速结束所有课程后,他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进入了更加忙碌的总复习中。

    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在各种月考摸底考争相追逐,学子们时刻紧绷着神经,不敢有半丝松懈,因为你稍稍放松一下,就有可能被后来居上的竞争对手挤下去。

    像万千高三学子一样,对于年阳和陆峋来说,高考的意义也是差不多的,都是为了考上一所名校,以后出人头地。

    所以,就算他们的成绩再优异,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该拼的时候也会心无旁骛不留余地地往上冲,俨然快要达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境界。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努力的效果也是十分显著的,在最后的阶段,其他人还在为高考争分夺秒备战时,他们已经双双提前获得了中华第一学府H大的保送名额。

    年阳被艺术系录取,而陆峋则被计算机系录取。

    如愿以偿,羡煞旁人。

    本以为他们的高中生涯就此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没想到还会横生枝节。

    当她把这个消息告诉赵女士和年景辉,他们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H大是很好,不过你要是想学服装设计,爸爸还是建议你去巴黎,我已经联系好了巴黎那边的学校,他们看过你的作品和成绩,已经同意录取。”

    出国留学这件事年景辉跟她提过好几次,可她始终坚持自己的想法:“爸爸,H大是国内重点大学,服装设计专业也是国内实力最强的,我在国内一样可以学好!”

    年景辉晓之于理动之于情地好声好气协商:“巴黎的服装设计课程更加完善设计氛围更浓重,那是国内的学校没法比的,在巴黎你会学得更系统更全面也会更加专业。你有天赋和实力,爸爸不希望你输在起跑线上。”

    年阳噎了一下,她知道年景辉的话不无道理,可她就是不想出国。

    “如果你愿意学管理,可以去H大。”赵女士言简意赅不容置喙地开口,“如果想学设计,就去巴黎。就这样,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

    说完,赵女士就捧着笔记本电脑进了书房。

    年景辉这次没有站在她这边,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阳阳,别的事爸爸一般不说什么,但这事得听爸妈的,别任性,不然你以后会后悔的。”

    然后也转身离开了。

    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大厅中央,无措,无助。

    半晌后,她才踱步上楼,回房。

    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手指在陆峋的名字上方停留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按下去。

    陆峋现在又开始接项目了,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好多天见不着一次面,她不想再增加他的烦恼。

    躺倒在床上,她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反复思考到底是留在国内上大学,还是去巴黎留学的问题。

    她不是不知道,去巴黎学设计,比留在国内好。

    可是,她舍不得离开陆峋。

    他们分开五年,好不容易重逢,她自然不想与他再度分开。

    想到以后还可以跟他上同一所大学,她内心更是充满憧憬。

    乖顺了十八年的她,很想任性一回,为他任性一回。

    姗姗来迟的叛逆,在这件事上全面爆发。

    她腾地坐起身来,蹬蹬蹬跑下楼,推开书房的门,语气坚定地说:“爸爸妈妈,我想清楚了。”

    赵女士和年景辉正在讨论设计方案,闻声齐齐抬头看向门口。

    “考虑清楚了就好。”赵女士像是算准了她会一如既往地听话,神色间没有一丝情绪波动,轻轻点了点头,又重新把视线放在设计稿上,一边看稿一边说,“出国留学的相关手续我会让小杨去准备……”

    小杨是赵女士的秘书。

    “妈妈,我不出国。”年阳无意识地用手指揪紧衣角,打断了赵女士的话,鼓起勇气继续说,“我想念H大。”

    闻言,赵女士的动作微微一顿,再次抬起头时,脸色已经凝上了一层冷意,语气也冷硬了许多:“学管理?”

    年阳深吸一口气:“学服装设计。”

    当啷——

    赵女士将手中的铅笔往桌面上一丢,按捺着怒火,直直地盯着她:“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清楚?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妈妈,我听清楚了。”年阳一改往日的乖巧听话,偏执地坚持自己的想法,“爸爸说我的资质不错,我自己又肯努力,我相信,在H大我也能把设计学好学精。”

    顿了顿,她特别强调:“H大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名校,聚集了全国各地凤毛麟角的天之骄子,H大这条起跑线并不低,学习氛围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阳阳,你还是不明白我们的意思。”年景辉微微蹙眉,摘下眼镜放在画稿上,大拇指食指并起来捏了捏眉心,语气里略带疲惫,“你若在H大学其他专业,那无可厚非。但你若是学服装设计,最好还是去巴黎。”

    年阳的手指不自觉地更加使劲,衣角已经快要被她揉碎了,双眼第一次在她父母面前流露出倔强的神色,用前所未有的坚定语气说道:“爸爸妈妈,我已经决定了,念H大,不出国。”

    赵女士怒极反笑:“你决定了?翅膀硬了是吗?爸爸妈妈的话都不听了是吗?”

    “妈妈,我已经成年了,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年阳的手不知何时已攥紧成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在掌心里,以疼痛转移自己的紧张,“我知道该如何抉择,也请你们尊重我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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