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赶得这样巧。”他笑眯眯地进来,一撩衣袍就坐在她身边。

    连翘忙傻乐着添了一双碗筷。

    “陛下今日下朝得真早。”她拾起的筷子顿了顿,无奈从蟹粉小笼边上绕过,夹了旁边汤肴里的一片鲜鱼肉放到他跟前的碗碟中。

    陛下来蹭饭来了,她还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请他一起吃……

    “左右没什么大事,便先来瞅瞅你。”他很是好心情地夹了那鱼肉来吃,末了还不忘给她夹她喜欢的吃食,自然又熟练。

    “那陛下来得可是不巧,新晋嫔妃们前脚才走呢。”她杏眼微挑,眸光里闪烁着笑意,里头夹杂着几分揶揄。

    庆安帝无奈笑了笑,又亲自执了公筷,给她夹了一筷子酥肉,“我就是估摸着她们走了才来的。人多了,烦闷得很,我懒得应付。”

    顾皙颜想想也是。

    毕竟一屋子好些个嫔妃呢,个个都是能言善辩的,他若是真在之前到了,只怕泽兰宫就不得清净了。

    一顿饭吃完,不过午时。

    顾皙颜隐隐有了些困意,跟庆安帝说话都蔫蔫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睡过去了一样。

    他哭笑不得,“若是困了就去休憩。”

    她努力睁了睁眼,发现不能睁得多大,于是她放弃了。

    “那陛下要回紫宸殿了吗?”她问。

    他勾唇浅笑,桃花眼弯弯的,“我不离开,就在这里。”眸光里彷佛揉碎了万千柔光,叫人挪不开眼。

    顾皙颜怔愣了一下,想着他应该是误会了。

    她本意只是问一句,他是否要离开,不然她怎么睡……

    “那紫宸殿的奏折?”折子不批了?不怕大臣们联名上书,唾沫星子都能淹了他。

    “你在内殿睡,我在西次间批奏折,也是一样的。”

    “在泽兰宫批奏折?”她惊诧了。

    “此事是有过先例的。”他可不是临时起意,“昔年景和朝,帝后还为淑妃时,先祖便是在泽兰宫批阅奏折。”

    这事大邕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

    “可景和朝那时的淑妃,已是帝后之选。”所以那时的景和陛下才能在泽兰宫办公。

    “颜儿,你也是帝后之选。”他抬眉,很是认真。

    顾皙颜张了张嘴,下意识要反驳。

    他或许是察觉到她的意图,眸光渐渐有些黯淡。

    “你不信我。”

    他直直看着她,眸光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我之前便说过,会立你为后。可你……是不是从未相信过?”他突然很是严肃认真地问她,“从来没相信过,我会立你为后?”

    眸光犀利,四目相对,她睫毛微颤,下一秒垂了眉眼。

    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见他压抑着生气地话语,似是在质问,却又像是带着乞求,“为何不信我?嗯?”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和面前的人,隔了很远的距离。

    明明近在咫尺,明明她就在眼前,可她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中间隔了一道深深的鸿沟,无法跨越。无可奈何,却又别无他法。

    连翘等人本来在内殿外头候着,等两位主子传话。

    岂料,没多久便见庆安帝冷着脸出来了,而后一言不发离开了泽兰宫。

    落葵心下一时没了底,她还是头一次见陛下在泽兰宫露出这样的神色。

    连翘也很是慌张,“陛下这是怎么了?不会和主子吵架了罢?”可也没听见争吵的声音啊。

    两人连忙进了内殿。

    顾皙颜还呆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主子……”落葵进了门,看着她的面色,一时不知该劝些什么,该宽慰什么。

    她没侧眼过来,许久后才闷闷道:“扶我去里头休憩。”

    两人服侍着她躺下了,这才轻脚退了出去。

    “落葵姐姐,你说陛下和主子到底是怎么了呀。”连翘担心得不行。

    落葵也只能摇头,“先让主子好好休息吧,主子晨起没睡好觉,上午又应付那么多人,很累了。”

    “陛下那里,应当没什么事。”她猜想,“陛下与主子一向同心同德。”

    听落葵这样说,连翘很是赞同地颔首,“嗯嗯,陛下最喜欢咱们主子了。”

    或许只是寻常的争执罢了。

    可如今坐在软轿上的庆安帝却清楚得很,他们之间甚至连争执都不曾有。

    她甚至都不愿意和他吵一吵。

    永远那么冷静。

    不管他做什么,或是她自己受了什么委屈,她都那么镇静自若。

    他觉得有些无力。

    连处理边关大患时都没那么棘手过。

    随侍的方安瞧见他的眉头都要皱烂了,终于忍不住问一问,“陛下可是与淑妃娘娘闹了矛盾了?”

    可刚问完,他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淑妃娘娘那是什么人?

    怎么会和陛下闹矛盾。

    他正想改口,就听见上头传来闷闷的声音,“算不得矛盾。”

    方安眉头一蹙,眸光一凛。

    不是闹矛盾?那是什么?

    “她连话都没与朕说。”他说着说着就气笑了。

    说起来他好歹也是一国之君,他说的话太过逼迫时,她就不愿意与他说话了。

    真是放肆。

    若是旁人惹他生气了,他要么收了权,要么冷待,总有一种能叫对方过得艰难。

    可那人是顾皙颜,是他的发妻。

    他给她惩罚?

    只怕折磨不了她,反折磨他自个儿。

    真是造孽。

    “淑妃娘娘芳仪万千,贤惠大度,想来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方安试探着道。

    “贤惠大度?”他斟酌着这话,眉头渐渐皱得更紧。

    这些日子她忙着给他张罗选秀的事情,倒是真是先贤惠大度的模样。

    “倒是贤惠,却是大度。”他逐渐气得牙痒痒。

    若不是真的贤惠大度,又怎能做到如此呢。

    可话又说回来了。

    只有不爱,才能大度,才能贤惠。

    所以,她是不爱他,才会如此闲德,才会……不相信他。

    得到这个认知,他心下骤然一空。

    三月午时的风,吹得人凉飕飕的,他忍不住觉得有些发冷。

    “方安,天冷了?”

    方安狐疑,看了看这艳阳高照的晴朗天气,陛下说什么胡话呢。

    “陛下,春末了,夏日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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