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无常印 >第十二章 一生不得婚配
    正宫之中。

    于莫攀和单莫比两个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被叫过来说话。

    两人一进门,发现莫易端然坐在上位,于白青、单力吾、莫以问表情肃穆地坐在下首左侧,其余人等都被摈除在外,气氛与往日迥然不同。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对方,都不自觉地整了整衣衫,敛了敛面容。

    “给外祖请安,给爹爹、师叔、姨母请安。”

    “给外祖请安,给爹爹、师伯、娘亲请安。”

    两个人恭敬施礼过后,等着师祖叫他们入座。

    然而,莫以问的声音清冷地响起:“莫比、莫攀,你们两个跪下听话。”

    两人饶是诧异,也都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莫以问探询地望向莫易,莫易轻轻颔首。

    她起身踱步到两人身边,清了清嗓子,轻声问道:“莫攀今年多大了?”

    莫攀答道:“满十七岁了。”

    “莫比你呢?”

    “孩儿十五岁半了。”

    莫以问点点头:“很好,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你们在志学之年,学习方面无论文韬还是武略都很用心,前几日,看你们两个的刀剑已有小成,学堂的先生对你们的学业也常有赞赏之词。”

    莫比抬起眼来看看莫以问,抿抿嘴,又低下头。

    莫以问踱了几步,又道:“嗯,这个,按律男子满十六岁可以娶亲,女子十五岁可以嫁人。”

    此言一出,莫攀不禁瞅瞅莫比,脸上有些发热。莫比却努努嘴,示意他往下听。

    莫以问话锋一转:“不过,当今圣上开明,允许女子入学堂,参加才女选拔,还可以进公门,虽然还有很多人反对,但是的确有些女子现在不着急嫁人。当然男子为建功立业,参加科考,也都延迟了婚娶。这样一来,实际上男女婚配的年龄都在二十几岁了。”

    莫攀偷眼看说话绕来绕去的莫以问,不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莫比朗声道:“娘,这些我和大哥都知道,您几位今天到底想要告诉我们什么,不妨就直说吧。”

    莫以问搓了搓下巴颏:“这个,啊,我是想说……”

    这时,单力吾皱皱眉,刷地一下起身,大步走过来,闷声对莫以问道:“我来吧,你去歇歇。”

    莫以问有些尴尬地苦笑,一挥手:“你来,你来。”

    单力吾盘腿坐在两个孩子对面,盯着他们的眼睛道:“你们都长大了,有件事儿啊今天想要告诉你们,非常重要。早些告诉你们,怕你们年纪小,不能明白这事儿的重要性,不能理解我们的苦衷。再晚些告诉你们,又怕对你们不利,造成一些不可挽回的后果。所以我们觉得现在是最合适的时候。”

    莫攀和莫比的眼睛不住地在单力吾脸上逡巡,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单力吾看着眼前这两张英气逼人,俊朗洒脱,但还略带青涩稚嫩的脸庞,舌头不自觉地打了结:“这个,你们,把左臂亮出来,互相,互相看看。”

    莫攀和莫比各自挽起了衣袖,一个胳膊颜色略暗,小臂肘窝前童贞线上是一枚黑叶子,一个皮肤白皙,童贞线上的叶片却更加亮白。

    单力吾问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莫比脸色沉重起来,疑惑地看向单力吾。

    莫攀不明就里道:“是那个背弃师门的师叔给我们做的记号啊,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这两个青涩的孩子,单力吾痛苦地闭了下眼睛,干脆道:“这个叫无常印,一黑一白是一对儿,你们那个得了失心疯的师叔,因为恨无名宫,恨你们外祖,恨我和师兄,报复在你们两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两张年轻的面孔静静地对着他,像阳光洒落的湖面一样平静,却又好像随时都可能蒸腾出水汽来。

    单力吾狠了狠心,在心底盘旋了十年的话,像被放飞的鸟一样脱口而出——:“你们两个这一生都不能婚配!”

    对面的湖水像突然被扔了石子一样荡了一荡,延伸出几圈涟漪。

    “为什么?”

    “这无常印到底怎么回事儿?”

    两个人同时发问。

    单力吾的手烦躁地搓弄着额头,将十年前无名宫门前发生的一幕慢慢地讲述了一遍:“你们当时还小,虽然也在场,但恐怕都不记得具体的言语了,而且那些话意味着什么,现下里再听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儿吧。”

    莫攀心中仿佛响了一个炸雷,耳中嗡嗡地叫起来,嘴角想要向上牵扯,表示自己并不在乎,可是却呆愣愣地木在那里,做不出动作。

    这厢里,莫比只觉得脑中仿佛有几道闪电嗖地一下下地晃过,看看对方胳膊上的印记,又抬头打量着坐在高位的外祖,旁边关切地看着自己的爹娘和师伯,慢慢摇摇头:“不,这不是真的。”

    单力吾回头看向莫易。

    莫易抬起右臂,示意他归位,自己缓缓起身,走了过来。

    单力吾忙从旁边取过一个蒲团,扶莫易在两个惊讶莫名的孩子面前坐下。

    莫易心痛地看着两个徒孙,拉过两个人的手臂:“我不能说让你们两个牺牲自己,一生忍耐。因为我们都是你们的长辈,人生中大多数人经历的我们都经历了,所以要是我们来要求你们过与众不同的人生,的确难为你们,也觉得没有这个资格。毕竟这些恩恩怨怨是我们惹下的,却报应在你们身上,这些年来,我觉得很对不起你们两个。”

    莫攀和莫比看着眼前这个身子微颤的男人,哪里还是平日里举止洒脱的外祖,直到发现他脸上两行泪水涔涔而下,两人忙跪着爬过去。

    莫攀扯起衣袖搌拭莫易那有些沧桑脸,莫比拉起外祖的手,哽咽起来。

    这时,于白青早已坐不住了,他从旁边踅步过来,轻声道:“师父,这怎么能怪你呢?”

    他看着莫攀和莫比仰起的脸,叹口气道:“这件事情我知道的多,我来给你们讲讲”。

    然后他把前几年奉师父之命出门寻找谷云平的经过说了一遍。

    “谷云平,就是你们这个恶毒的二师叔,原本也不是众徒弟中资质最好的,可是他却是好胜心最强,最想出人头地的一个。他天分不够,但最为努力,因此武功出众,也颇得师父的赏识。

    按说师父平日里很鼓励他,也很重看他,那些日子他其实过得蛮神采飞扬的,好像未来充满希望的样子。当然,他并不傲慢,反而对大家都很谦和,我们那个时候相处的不错。

    可是后来你们的娘,也就是师父的两个女儿被师父分别嫁给了我和单师弟,从那时起,他就有些不大开心,后来我才晓得他一直喜欢莫攀的娘。不过,那时他也还是很努力学功法,做事情,没有丝毫懈怠。

    我觉得最后让他变了心性的是咱们这无名宫继承之事,他不知从哪儿听来的闲言碎语,说是师父暗中认定了宫中继承衣钵的会是我。

    其实,师父知道,我早在莫攀的娘过世之时就跟他详谈过了,我没有这个心思。不过从谷云平的言行看,他偏执地认为我们大家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所以他恨我们。

    你说,这是你们外祖的过错吗?”

    单力吾从旁边插话道:“原来我觉得咱们师兄弟虽爱戴师父,但没有人比谷师兄对师父感情更深,现在我倒要怀疑,他那个时候是不是装出来的。”

    莫易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并非虚伪之人,他那时候爱是爱的深,也爱的狭隘,现在他恨也是恨的切,恨得很偏执。说到底,是我疏忽了,那时候,我虽觉得他有些心结,但想随着时间推移,定能解得开。没想到,事情最后会闹到这个地步,牵连到两个孩子身上。”

    莫以问过来扶莫易起身:“爹,你休息一会儿,别伤感了,这真不能怪你,天下之大,人心最不可测。”

    莫易慢慢踱步回到原来的正位椅子上落座,有些哀伤地看着两个重新跪好的少年。

    于莫攀和单莫比两人共同向几位长辈磕了三个响头。

    于莫攀郑重道:“外祖,各位长辈,莫比,我于莫攀在今日立下重誓,一生待莫比为同胞兄弟,不背不弃,不耽儿女私情,永不婚配。”

    单莫比随即向于莫攀作揖,对大家说:“外祖,各位长辈,莫攀大哥,我单莫比毕生做一个顶天立地大丈夫,视莫攀为一母之手足,在无常印得以破解之前,永不娶亲,否则为不详,将遭天谴。”

    莫以问眼中闪出晶莹点点,不过她马上又笑了笑,将两人搀起来。

    于白青和单力吾互相看着对方,点点头。

    莫易的泪水又重新涌了出来:“知道你们两个是好孩子,小时候就懂事,前几天你们两个比试刀剑,我们也都看到了,你们互相友爱,宁可自己受伤,不愿伤及对方,今天你们立下重誓,我们相信你们一定能护对方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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