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旗源县后的半个秋天,姜照一和李闻寂都住在距离旗源县不远的南州。

    李闻寂在南州的丹神山上租了一座临水而建的中式别墅。

    别墅原来是干阑式的老房子,前几年主人家重新翻修了一遍,专门用来租给那些厌倦了城市生活,想在山野里喘口气的城里人。

    前一天晚上定好第二天所需要的食材,主人家就会在每天清晨准时送上山。

    昨夜下了一场雨,即便这会儿已经是中午,玻璃窗上还挂着将落未落的水珠,外面的天色也仍然有些晦暗。

    李闻寂将烧热的花椒油淋在豆腐上,滋滋的声响一颗颗方正滑润的豆腐上炸开,再撒上些花椒粉。

    “朏朏!你为什么要把我的拖鞋藏到那里去!”

    底下的女孩儿吵吵嚷嚷的,指着不远处田埂底下的那只拖鞋,正在质问她面前那只变得比猫还要大上许多的雪白毛球。

    朏朏歪着脑袋看她,一副“我错了,下次还敢”的样子。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你昨天把洗手间里的卷纸咬成碎纸片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你偷吃我的冰淇淋还没关冰箱门!”

    她又开始数落起它其它的罪行。

    “非非……”

    朏朏趴在地上,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她,嘴巴里发出软乎乎的叫声。

    楼上的李闻寂透过玻璃窗,看见底下的女孩儿气呼呼地转身,没一会儿,他听到了她跑上楼梯的声音。

    “李闻寂!关于朏朏很可爱的这件事,我严重怀疑它自己也知道!”

    姜照一快步跑到厨房里,她皱着眉头,话音才落,闻到麻婆豆腐的香味,她一下子忘记了生气,跑到他的面前,“好香啊!”

    麻婆豆腐,鱼香青笋肉片,水煮鱼,这些都是昨天晚上姜照一说想吃的。

    李闻寂最后将一个荷叶状的瓷碟端上桌,那里面盛着主人家自己腌制好的泡菜。

    蜀中几乎家家户户都会腌制泡菜,有些过分的咸味,但也十分爽脆,用来下饭,便能令人口舌生津,胃口大开。

    “先喝点汤。”

    李闻寂盛了一碗清淡的汤推到她的面前。

    “哦……”姜照一才拿起筷子要去夹青笋,听见他的话就乖乖放下筷子,捧起小碗,捏住汤匙喝了几口。

    在丹神山上度过的这大半个秋天,他仍然保留着他不吃午餐的习惯,所以眼前的这顿,只是做给姜照一的。

    分量都不算多,刚好够她一个人吃。

    “朏朏长得像猫,但是我觉得它干什么都跟一只狗似的,怪不得观音奶奶说它是个皮孩子……”姜照一用勺子舀了一勺麻婆豆腐到碗里,一边吃一边跟李闻寂抱怨。

    李闻寂的目光落在客厅里,朏朏正趴在鱼缸的边缘,用一只爪子在鱼缸里捞来捞去,“是有些顽劣。”

    大约是察觉到了李闻寂在看它,朏朏迅速缩回爪子,跳下去落在木地板上,一副乖巧坐姿。

    “它也就是怕你了。”姜照一被它这副样子逗笑,随后扒了两个口饭,声音又有点闷闷的,“就是喜欢捉弄我。”

    李闻寂在风炉里添了炭,再将煮茶用的壶放到风炉上,“也许是它还没有认清自己的地位。”

    姜照一才吃了一块鱼肉,闻声不由抬头望他,“地位?我们家还分地位吗?”

    “朏朏不是精怪,它不能化形,相比起其它的动物,它也只是多了些异力,有些灵性,在它原本的族群里,应该是需要寻求地位认同的。”

    “那也就是说,”

    姜照一听了他的话,扭头去看那只趴在地上玩自己尾巴的朏朏,“在它的认知里,你在这个家里是第一位,它是第二位,我是最后一个?”

    李闻寂轻轻颔首,“也许。”

    “所以要让它尽快认识到,你才是第一位。”

    “那我应该怎么办啊?”姜照一放下筷子,已经做好认真听讲的准备。

    “你什么也不用做。”

    李闻寂在等着壶里的山泉水煮沸的当口,轻瞥一眼朏朏,“我来就好。”

    朏朏还在玩自己的尾巴,可能也是察觉到了点什么,它一抬头,圆圆的眼睛里映出那个年轻男人的影子,它忍不住把自己缩成一团,又变成了松鼠大小。

    也许是李闻寂做蜀中菜的手艺又精进许多,姜照一在这段时间里,每顿都吃得精光。

    怕自己长胖,

    姜照一睡了个午觉起来,带着朏朏出去遛弯儿。

    秋天大抵是最舒服的一个季节,不是很热,也不会很冷,只穿两件衣服就很足够。

    值此丰收的季节,

    山野间纵横的田埂里,远处总有些忙碌的身影在收割田里的晚稻。

    居住在这山间的居民,仍旧保留着最为纯朴热情的一面,一家收割稻谷,就会请上周围所有的邻里来一起帮忙,在这期间,主人家通常会准备好酒好菜,所有人都在一处热闹吃饭。

    这两天刚好是住在南边不远处的那户人家割稻谷,姜照一昨晚还听见了他们那边在晚饭间热热闹闹的欢声笑语。

    “小姜,又出来遛猫哇?”远远的,有个戴草帽的农妇瞧见了她,朝她招手。

    “是呀林阿姨!”

    姜照一也朝她招手。

    朏朏变成了一只猫的体型,除了头顶和脑部的鬣毛看起来有些奇特之外,倒也没让人怀疑。

    她才说完,就见朏朏已经跑出老远,她赶忙去追。

    姓林的中年女人看着底下那女孩儿匆匆忙忙去追“猫”的背影,来帮忙的亲戚过来喝了口水,不由问她,“那是哪个女娃儿哦?看起来不像你们这儿的人啊。”

    “是城头来的,跟她老公租了赵老板的那个房子。”女人答了声,又忍不住对身边人道,“你是没见过她那个老公,那长得叫一个好看,好像是个混血儿。”

    下午的四五点钟,李闻寂在楼上的廊椅上坐着,远远地看见浑身是泥的姜照一抱着那只已经看不出原本毛色的朏朏从湖上的木浮桥上走回来。

    她在底下的桥上,抬头就看见一手搭在木栏杆外的李闻寂,他手里握着一只精致小巧的茶盏,在缭绕的热烟间,他的眉眼有点不够清晰。

    “李闻寂……”她闷闷地喊了他一声。

    “怎么回事?”

    他将茶盏搁在身后的桌上,问她。

    “朏朏它自己跑太快,栽进泥坑里了,我去拉它,可是它受了惊一下子变回原来那么大了,太重了,我被它拽下去了……”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