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时候,谷庭西并没有注意到。

    直到讲课五分钟后,他才发现似乎少了个人。

    教室前排本应该要有一个撑着下巴懒洋洋听课的身影,但是没有,只有教室最后一排某个座位不着痕迹地空着。

    倒霉孩子逃课了……

    谷庭西忽然打心底里佩服郝冬冬,明知道自己的课不来就是个雷,还勇敢地往上踩,颇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胆气。

    把花名册从包里拿出来,他这次课似乎还没有点名。

    “下节课点名,如果有同学没有来,请通知一下,如果下节课点名有同学没到,咱们老规矩办事。”他说话的时候是看着钱多多的,他想钱多多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钱多多人慢慢滑到了座位底下,拿出手机给郝冬冬打电话。

    偌大的体育馆,郝冬冬正在练习发球。她的包随意扔在角落里,包里的手机正在响,她置若罔闻,当在听一段伴奏。

    这个伴奏也不得不说,很别致,是一只鸭子在那边“呱呱呱”,呱出了一种奇葩的节奏,乍一听,还挺带劲儿。

    手机“呱”了大约十分钟,郝冬冬终于扔掉手里的球过去接了电话。

    钱多多在那边压低了声音,“姑奶奶您终于接电话了。”

    “干什么,叫我去上课?我不,打死你我也不去上他的课。”

    “他见你不在,说下节课要点名!”

    郝冬冬一听,气得不行,“凭什么我不在他就要点名啊,他一个三十来岁的老男人成天盯着我一个小姑娘,像话吗,嗯,钱多多,你说,像话吗。”

    “像不像话你都得过来!还想不想及格了。你要是不能及格,你妈得把你家里那些球都戳了。”

    “不去,我是有骨气的人。”

    “傻气吧你。”钱多多被郝冬冬气到了,最后交代了一句,“赶紧滚过来上课,要真点了你,我可不会帮你打掩护。”

    “你就放心吧,一人做事一人当,有本事让谷庭西他亲自来找我。”郝冬冬挂了电话,把手机丢回去,继续打球。

    很快,第一节课下课,谷庭西抬眼看着后门方向,想着倒霉孩子也该暗搓搓地溜进来了,但看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看见她。

    真打定主意要逃了?谷庭西翻了翻花名册,上次扣她十分,她作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后来还是看她表现好才销掉的。这次又扣她十分,指不定又得闹出什么幺蛾子。

    于她于自己,谷庭西都不忍心再扣她一次分。

    放下花名册,慢慢踱到教室后面,问钱多多,“那尊佛,请不动?”

    钱多多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佛说,她病了。”

    “什么病?”

    “心病。”

    谷庭西,“……好了我知道了。”谷庭西从后门出了教室,倚在护栏上往外看,像是在发呆,半响,他拿出手机,决定亲自给郝冬冬打一个电话。

    ……

    第一节课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郝冬冬心里还是小小地慌了一下,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是在作死,但奈何主意已经打定了——主要是牛皮都吹出去了,她刹不住车,只能硬着头皮撞上去。

    手机又响了,肯定又是钱多多,她想着还是先假意倔强一下,然后再顺着台阶下去得了。当然,肯定不是给谷庭西面子,绝对不是给谷庭西面子,而是看在钱多多这么劳心劳力请她去上课的份儿上,给的钱多多面子。

    嗯,就是这样。在走到包面前的短短几步里,她就给自己做好了一整套心理建设。

    拿起电话就接起,也没看来电人。

    “说了不去就不去,我就是要让谷庭西知道,我也是个有脾气的人!他爱怎么点名就怎么点名,反正我不去,大不了就是扣十分嘛,我不信以我的聪明才智期末还及不了格,实在不行我就去偷试卷!”

    那边沉默了。

    “喂钱多多,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怕了,我又没叫你跟我一起去偷试卷,你慌什么。爸爸告诉你,要敢于同恶势力做斗争!”

    谷庭西深呼吸了两口,平复内心开始翻涌的气血。郝冬冬总是这么有本事,三言两语地就能把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是为师为长的修养让他没有直接挂断电话,他还善意地提醒郝冬冬,“郝冬冬,说人话。”

    郝冬冬立刻听出了是谷庭西的声音,惊呼一声,“我的妈呀!”见鬼了,她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通话人,确实是谷庭西,她一拍额头,这猪脑子,又犯浑了。

    那边的“恶势力”语气听起来不是很好,“你在哪?”

    郝冬冬别扭了一会儿,还是乖乖回答他,“体育馆。”

    “还有七分钟,你现在从体育馆跑过来还来得及。”

    “……”郝冬冬忽然怂了,面对谷庭西,那句“我不去!”打死也说不出口。也不甘心就这样低头,于是没有说话。

    “上课后我会开始点名,今天知识点较多,节奏比较快,不会在点名的时候耽误多少功夫。顺便一提,不接受课后删分。”谷庭西顿了顿,“如果你认为你天资足够聪慧,大可以不要这十分,当然,偷试卷我并不赞成,如果让我知道你偷试卷,我会去举报你,到时候就不是及不及格这么简单了,你将会面临退学,还——”

    话还没说完,那边就气冲冲地挂断了电话。

    没礼貌。谷庭西稍有不悦——郝冬冬这是个什么暴脾气。

    想着她大概是不会过来上课了但名还是要点的,她那么个大活人,明晃晃地逃课,不点她实在说不过去。

    闹就闹吧,谷庭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谷庭西回到讲台上,低头翻书,也没有再留意门口进出情况。

    前排的同学看他表情看得仔细,总觉得谷教授从教室外面进来后情绪不太好。

    ……

    上课铃声落下,谷庭西拿出花名册,“现在开始点名。”

    他先是点了几个没有点过的同学,而后翻了翻花名册,目光落在郝冬冬的名字上,淡淡地点到,“郝冬冬。”

    教室安静了一秒钟,底下钱多多在犹豫着要不要尖着嗓子帮郝冬冬答一句。

    对于第一次无应答的,谷庭西照例再点一次,“郝冬冬。”

    教室里还是很安静。

    谷庭西低下头去,准备在郝冬冬的名字后面画一把叉。教室后门被人“砰”地推开,而后是一声中气十足的“到!”

    谷庭西抬头,看到了倚在门边的郝冬冬,扔掉了手里的笔。

    还是前排同学看得仔细,他们捕捉到了谷教授脸上一闪而过的笑,而后,他整个人,似乎轻松温和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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