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凝对宗教没有任何信仰，无论佛教、道教还是基督教。
但是她很欣赏宗教美学，抬头看教堂穹顶，四壁上画着油画，原先中间残破的吊灯为了迎接今晚的盛宴已被主办方换掉，换成blingbling既能自成美丽风景又能把别人照成风景的水晶大吊灯。
水晶的切面在风的吹动下，360°无死角炫耀自身美貌。
就连吊灯下那一排展柜，也在它的照拂下，显得贵气逼人。
或许是她欣赏得太过认真，却又没有向上帝递交自己的诚意拜帖。
所以上帝惩罚乔诗筠坐在她旁边。
两人面面相觑，不谋而合的尴尬。
天地良心，这回真不是乔诗筠想上赶着膈应舒曼凝。她的男朋友于毕洲不知道着了什么魔，自从看到李越泽出现，整个人的注意力就只在李越泽身上。
连她这个正经女朋友都懒得多看一眼，两人自进来后就在谈话，都是金融问题，她听不懂，恰好站得有点累就寻思随便找个位置坐下。
哪想刚坐下就看到舒曼凝。
她打量眼舒曼凝，见她今天穿了一身香云纱素色旗袍，坐下时，黑直长发势要与她那婀娜的身姿较量谁更端正。
乔诗筠讥讽道：“几年不见，你还是这幅假正经模样，听说你在淘宝上开了个手作店，怎么样，是不是9块9包邮呀。”
舒曼凝听到她的话后，不禁嗤笑道：“你对我这么念念不忘，是没我就活不了吗？”
前两年同学聚会时，不知道哪个同学在淘宝上看到了家店，和舒曼凝发在朋友圈里的作品一模一样，所以断定那就是舒曼凝开的淘宝工作室。
这在‘大家不是白富美就是高富帅’的同学圈里被调侃好久。
只是舒曼凝懒得解释，那家工作室盗了她的图和设计。
“笑死人。”乔诗筠不屑挑眉，正欲继续说话，视线里忽然出现她家男朋友的身影，她连忙站起身，“毕洲~”
座位区的通道狭窄，于毕洲率先走在前头，时不时扭头跟后面的李越泽说话，“李总，我觉得南城半岛这个项目真的，您太有眼光了！如果未来做成度假区——”
侃侃而谈完全没注意到乔诗筠在叫他，只顾着往前走找空位。
舒曼凝坐在左边第一个位置，所有人只要从这边进来就会经过她，为了保留出让人通行的距离，舒曼凝一直收拢自己的双腿。
一个，两个，三个——
突然有点后悔坐这了。
闲来无趣抬头想看看，到底还剩几个人。
猝不及防对上那双幽深的双眸，不过片刻，男人撇开视线。
男人脚下步子暂停，等前面于毕洲和助理都坐下后，他顺其自然坐在最中间的空位。
舒曼凝余光瞧到众星捧月的‘上帝’恰好坐在她身边。
感恩，终于不是乔诗筠了。
舒曼凝微微侧眸，一眼看到男人那充满荷尔蒙气息的喉结，还有与人交谈时唇角似有似无的笑意。他个子很高，可能有一米九，坐下时也是高出她大半个头。
堪称完美的下颚线，轮廓分明且深邃的五官。
是美术系学生最爱的类型。
许是看得时间久忘记挪开眼，对方感受到她的注视后，突然动了下，似乎要转头看她。
舒曼凝赶紧错开，看向前面台子上正在被装进展柜的拍品。
片刻后，一切准备就绪，台上主持人敲了敲小木槌。
拍卖正式开始。
比不上CHRISTIES的那正经拍卖会，《深度》这次办的拍卖会更像是明目张胆跟各位商人做交易。
去年八月，《深度》创始人简秋升不知道从哪淘了座小叶紫檀雕的微型宫殿，据说是明朝皇室所用物件，具体考究不太清晰。
《深度》早早放出了消息，知道各家老板最爱这种稀品，特地提前几个月打点关系，放出风声。
当然，简秋升也不是白做这门生意，一方面他找了其他陪衬拍品赚个百八十万的“中介费”，另一方面，他还有自己的大鱼要钓。
于毕洲看着台上工作人员逐个打开拍品的玻璃罩，一共七件，其余六件都是陪衬，只有中间的小叶紫檀宫殿才是正菜。
男人神色沉稳，目视前方时恰好看到那座小叶紫檀宫殿。
“李总，您今天也是为了这个吗？”于毕洲问道。
李越泽笑了笑，不置可否。
双眸轻扫圈台上其他拍品，蓦然看见一串放在蚌壳里的珍珠项链。
这个蚌壳，好像刚才见过。
*
“十五万，还有人要加价吗？”
台上穿着黑色西装的工作人员站在水晶吊灯下，斜后方是一块三角架支撑的大屏幕，其余左右都被拍品包围，不免衬得他整个人都跟着贵气起来。
“好的，6号先生加价十万，还有吗？”
“二十五万，近代花鸟画，二十五万——最后一次，二十五万。”工作人员左右询问，若是没瞧见举牌的，才会落槌。
舒曼凝不懂欣赏书画，左手横在腹前，右手搭在左手上，做思忖状。
思忖后有些心虚，没想到一副近代花鸟画就能拍到二十万万，这样比起来，她的珍珠项链能卖个五万都算各位慈善家日行一善了。
呯。
台上，工作人员总算落槌。
转身他介绍下一件拍品，手上按动大屏幕的遥控器，上面写着拍品的基本情况，作者，以及年份，然后就是近距离高清‘买家图’。
“5.2克拉帕拉伊巴碧玺项链。”
射灯骤一打开，在座所有目光都朝那件仿佛刚从海底带出的宝物看去。
舒曼凝却暗道：完了。
她下意识扭头朝工作间看去，试图寻找陈薇。
她记得她说得很清楚，这不是帕拉伊巴碧玺，只是长得像。
左右看不到人，舒曼凝面上强装镇定，拿出手机给陈薇发微信。
舒曼凝：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了这不是帕拉伊巴吗？
放下手机，舒曼凝一口气吊到嗓子眼，她在等工作人员说出起拍价。
五万？
五万应该不算大吧，对，五万就好，差不多就行了。
然而，愿望总会在你不希望它到来的时候悄然实现。
“本件拍品起拍价，五十万。”
舒曼凝：？
有人一口气没缓过来，差点脑袋后仰就这么离开人世。
李越泽注意到身旁女人陡然僵硬的身姿，还有那惨白的脸色，似是身体不适。
不过一眼，他又重新看向台上的大屏幕。
男人十指交叉随意放在小腹处，从左到右，拍品的照片有些失真，比实物要亮好几个度，但还是能看出点瑕疵。
作品介绍不算太多，本来一般这种作品都会写个创作灵感或者立意。
直到看到最后一行五个字，李越泽交叉的十指突然收紧。
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眼睛盯着那行字恍如隔世。
【作者：舒曼凝】
不过须臾，男人已经恢复常态。
身旁突然响起的语音通话声打断他的思绪，他循声看去，发现是隔壁女人在打微信电话。
声音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他打量眼她，骤然想起刚才在门口时听到有人叫她名字，结合台上那件拍品的介绍还有蚌壳，估计她就是作者。
关键时候找不到陈薇人影，电话无人接听，舒曼凝急得两脚无法正常放在地面上。
正欲起身想出去寻人，她有些慌张，实在不想干出什么贻笑大方的事。
忽闻不远处乔诗筠说话的声音，“毕洲~这个项链好漂亮，我想要~”
她紧紧搂住于毕洲的胳膊。
于毕洲并不意外，女人嘛，就喜欢这些。
所以他立刻举牌，“10万。”
想着60万拿下这条项链应该差不多了，手上安抚得拍了拍小女友的手背。
再侧身，试图继续跟李越泽说说这小叶紫檀宫殿如何，若是李越泽喜欢，他可以帮忙从中压压价，毕竟简秋升和他爸可是至交。
哪知刚朝他看去，就见李越泽从容不迫地举起自己手中的牌子。
“200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