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在这藏经阁，待了多少年了？”岳阳抿了口茶水，开口问道。
“很久了！”
扫地僧沉思片刻，摇了摇头，道：“说不清具体多少年了，可能是八九十年，亦或者有上百年了。”
“大师这一生，大半辈子都待在了少林寺，之前却还说自己的执念是复国，这话，说的你自己都不信吧？”
扫地僧轻叹了口气，道：“复国确实是执念，但在少林寺中参悟佛法，在修炼之路上走的更远，亦是贫僧的执念。”
“那你可是有点贪心了！”岳阳笑道。
“是啊，贫僧确实是贪心了！”
扫地僧声音有些低落，“贫僧想要看到大燕复国，但却又舍不得在这少林中参悟佛法，功力不断精进的诱惑。想来施主应该也知晓，从无到有建立一个国家，究竟有多么耗费时间与精力吧？”
“嗯，建立国家确实很耗费时间精力，这一点，贫道倒是能理解。”
岳阳颔首认同，没有绝对武力镇压的情况下，想要从相对平衡的几大国度中火中取粟建立国家，确实难度无异于登天。
“所以，大师就把复兴燕国的重任交给了一代代的慕容家族儿郎，而自己，则是躲在这少林寺中，不断的参悟佛法。一石二鸟，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扫地僧无奈一笑，笑容有些苦涩。
“可惜，贫僧想二者兼得，但几十年下来，却二者皆不得。
佛法修为上，迟迟达不到逍遥子御风而去的境界，而在复国方面，慕容家族世代隐忍谋划，也迟迟看不到丝毫希望。或许，这便是贪心的下场吧！”
岳阳转头，看着有些无奈的扫地僧，皱眉道：“其实，我是真的有些理解不了你。”
“按理说，逍遥子御风而去，段剑圣突破失败身死后，整个江湖，应该无人是你的对手，那时候你若是走出少林，以无上武力坐镇慕容家族，复国，还是有很大可能的！可你，为何迟迟不肯出山？”
扫地僧再度沉默，半晌后，方才缓缓开口。
“百余年前，江湖中武者多不胜数，武道极为璀璨繁盛。
那个时代，或许是因为战乱的原因，高手层出不穷，除了有老牌高手在世，一些武道天骄妖孽之辈，也是层出不穷！
而在众多的妖孽中，逍遥子和段思平，应该是最为耀眼的二人，哪怕是当世老牌宗师，在他们面前，也是显得黯淡无光。
贫僧那时虽然与那两个妖孽齐名，但实则因为过于执着于复国，无法全身心的投入到武道修炼方面，跟那两人比起来，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丝。
贫僧那时虽有复国之心，可惜天意弄人，赵匡胤背后有逍遥子支持，领先一步建立大宋。彼时四海清平，人心思安，贫僧武功虽强，但却再也难有建树。
贫僧心灰意冷之下，一时没想开，隐姓埋名入了少林，在藏经阁中，做了个扫地僧人。
但可惜，一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再次打消了贫僧的心思！”
说着，扫地僧眸中满是复杂之色的看向岳阳，道：“那女子自称姓龙，拿着两幅图像，说是来寻人，而后在少林中，常驻了三年之久，说是那两人若出现，很可能会来少林走一遭！”
“你不是她的对手？”岳阳好奇道。
“没交手过，但贫僧心中清楚，真若出手，那时死的绝对是贫僧！”
扫地僧叹气道：“或许，这便是命数吧，人力终究不敌天数。那女子功力貌似和我相仿，但面对她，贫僧总有种还是普通人时，面对山中虎豹的恐惧感。那是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压迫感！
正是因为她的出现，贫僧彻底打消了出山依靠自身武力压服各国，而后立国的念头。
也是在那之后，贫僧彻底将复国的祖训交给了后代来完成，而自己，则是常年待在少林中参悟佛法，精修功力。层出不穷的妖孽让贫僧明白，想要单纯的依靠自身武力压制天下，贫僧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岳阳微笑不语，心中明白。
逍遥子，段思平以及后面出现的小龙女，对这扫地僧的打击太大了，使得对方患上了武力不足恐惧症。
“后来几十年，江湖中再无厉害的高手出现，但贫僧在少林修行佛法久了，对于外界的事情看得越来越淡，虽然心底里还是希望看到大燕复国，但自身已经完全没有了想要走出少林亲自出手的心思。”
扫地僧说的平淡，但岳阳听着却是心惊不已。
连慕容龙城这等曾经一心复国的武道宗师，到了最后，竟然也成了一心向佛，不愿再理会外界俗事的高僧。
看着慕容家族一代代子孙为了复国耗费大半生心血碌碌无为，这老和尚自始至终也从未出手帮衬过哪怕一次。
这佛门功法在渡化人方面，简直堪称恐怖啊！
眼见岳阳不说话，扫地僧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贫僧说了这么多，只是想说一个道理。
有些事情，在当时，可能是恨不得把命填上去也要做的，但若是能忍住一时，过个几年乃至几十年再去看时，恐怕也只会莞尔一笑，觉得毫无意义。”
岳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然后呢，大师想说什么？”
扫地僧抬头凝望天空，而后又转头看着那偌大的少林寺，道：“在寺中待了太久了，贫僧早已将这里当做了归宿。”
说着，他眸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岳阳，道：“施主谋划这么多，所为的，应该是想要重振道门吧？”
岳阳颔首点头。
“施主虽是道门真人，但在你身上，贫僧却感受到了少林易筋经的气息。贫僧不想阻拦施主什么，但只求施主能看在易筋经曾对施主有过帮助的份上，给少林留条活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