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厚霸道的灵气涌入枕青溪掌中,金环刀尾部金环仍在源源不断地吸纳四周灵气。

    素霓生掌底紫金十三弦身蕴满灵气,只听第一弦响,他已熟悉两日的《太素如灵》曲调疾速淌出,灵气与音调相融,传入枕青溪耳中。

    经两日协调,她已完全洞悉《太素如灵》曲调内涵,待曲至中段,她立时借力起身,提刀横竖斩出两段剑气,呈十字交叉,正是折蘋剑气的一线天与一线峡。

    她听准时机,待曲调琴音陡转,第三段剑气追出。

    三段剑气袭向星光锁。

    星光大作,六道星光束射下,与折蘋剑气相抗,轰然之声立时回荡在山崖之间。

    涟漪阵阵泛向四周,撞击山壁,使得山壁崩开,无数碎石滚落,砸弯许多翠竹腰身。竹叶纷纷扬扬,与泥尘交织落下。

    一曲毕,素霓生再起琴弦,一道屏障在二人身旁张开。

    天穹之上,折蘋剑气仍与星光锁顽抗。

    “再来!剑意给我!”枕青溪复又提刀,浑身灵气尽入刀身,灵台洞开,灵识铺遍山崖之下,与素霓生灵识相接。

    已经两次合作,素霓生灵台剑意与她十分熟稔。

    剑意在手。

    无形剑与有形剑合二为一。

    枕青溪脚踏翠竹,冲天而起,三尺青锋刺出——

    切虹一剑!

    剑招剑气,融合剑意,直迫星光。

    剑意切入星光之中,枕青溪回落地面,屈膝半跪,右手执刀插入地面作为支撑,左手亦是按住地面。先前两招几乎耗尽全力,体内灵气萎靡,难以支撑她再出一剑。

    她抬头望向空中,见星光更盛,六张符箓之型在天顶若隐若现,一笔一划皆有星光流转。六符互相交错,又成符箓,符符难分,玄奥无穷。

    剑气冲撞星光,剑意铺遍符箓,试图瓦解星光锁。

    “有破绽!”她紧盯星光锁中一道减弱星光,立时起身,金环刀脱手而出,直向那道星光刺去。

    无须她开口,素霓生已明其意,铮铮杀伐之曲一如刀剑,追向金环刀所在,转瞬越过刀身,直抵那道虚弱星光。

    “二位想破南斗六星锁,未免太过不自量力。”

    竹风窗的声音忽然回荡在山崖间,片刻后,那道虚弱星光骤然光芒大盛,金环刀被击返还,狠狠插入地面之中,枕青溪余光瞥去,见半个刀身已没入土中。

    继而琴曲携剑气一同回击。

    眨眼间便追至二人身侧,素霓生急弹一曲,立起屏障。

    屏障拦不住。

    枕青溪瞬间作出判断,拉过素霓生一同进入四时阙中暂避。

    反击落下,巨大坑洞陡然出现,翠竹林支离破碎。两侧山壁如崩,巨石滚落填入坑洞,将残竹掩埋。

    四时阙亦在丛丛竹叶掩盖之下,埋入坑洞之中。

    二人藏身四时阙内,素霓生油然赞叹道:“方才十二娘子那几招,果真不同凡响,回击之势竟如此猛烈。”

    “你倒有闲心。”枕青溪抬袖擦去脸上血迹,“竹风窗真该死,若不是他突然出手,必能给那死命锁撕开一道口子。”

    “呃,实话说,哪怕竹风窗没有出手,这南斗六星锁也打不开。”素霓生叹息一声,“可惜,原先还能在竹林之中赏景修行,如今便只得在这混乱无序之地修行。”

    四时阙对修士修炼多有助益,寻常人对其求之不得,但看素霓生失落之色,仿佛并不愿意在此地修行。

    “我现在就能将你送出去。”

    “别。”素霓生连忙摆手,“此时外界全是巨石,我这肉身虽已脱胎,但送入巨石堆里,恐怕也只能做个馅饼的馅料。”

    “我……”枕青溪停顿片刻后道,“四时阙内待不了多久。”

    “十二娘子莫在此事逗笑。”素霓生指尖在一缕紊乱灵气之上抚过,弹指一挥,便成一道利刃袭出,“四时阙内果真易于术法修习。”

    “没开玩笑。”她自查体内伤势后道,“接连受伤,都未能痊愈,伤上加伤,又借力强行出招。此时能站立在此已是不易,这四时阙,我开不了太久。”

    看她神情凝重,素霓生亦是肃神思索,寻找对策。

    四时阙被埋在巨石之下,二人只要现身,便会被无数巨石挤压,素霓生或许能支撑如此巨量的巨石压迫,但枕青溪脱胎未完,定然支撑不住。枕青溪受伤太重,难以支撑四时阙开启,倘若将四时阙交予素霓生,或可解决。但两人身处四时阙内,便无法将四时阙易主。

    貌似是个死局。

    “十二娘子,死到临头,我有一事好奇,不知可否解答?”素霓生忽而开口。

    枕青溪凝眉回看:“你死到临头,老娘还要活下去。”

    “那我死到临头,十二娘子可否圆我一个心愿。”素霓生随之改口,再次发问。

    “问吧。”见他目光殷切,二人在死命锁下的死局之中,生机渺茫。但若素霓生放弃生路,她便可借其毕生修为,尝试拼一条活路。

    素霓生凑近些许,仿佛躲避旁人耳目一般,小声问道:“十二娘子与道尊,是何种关系?”

    枕青溪看他玄玄乎乎,以为要问些什么,问题入耳,她便怒意横生:“老娘是他祖宗。”

    “据我所知,道尊出身微末,应是凡夫俗子偶然接触修道,且开始修道时年纪已经不小。”素霓生好似听信她的说辞一般,煞有其事地分析道,“难道十二娘子的后人,厌倦修道,隐入凡俗之间,久而久之便成真正的凡人?”

    她的脸色随素霓生语调变化而变化,待其说完,已是铁青之色。

    接触日久,她便知道,素霓生此人,少有严肃正经之态,惯常说笑逗趣,无论何时何地,皆可寻欢玩乐。

    “你猜的对。”她并不纠正,反而附和,“还有其他心愿吗?”

    “回道尊祖宗姥姥,没有了。”素霓生笑意渐深,随即撤向一旁,免得她抬手便能捶打到他。

    她刚一抬手,便见素霓生躲开,迎着对方的笑脸,她手指掐印威胁道:“我现在就能把你踢出四时阙。”

    “饶命。”素霓生立刻回到她身畔,“宁可在四时阙内被您打个半死,也不想出去当肉饼。”

    “死不了。”她踹其一脚,却因动作幅度较大,难免咳几声,猩红血迹自嘴角淌出,被她抬袖抹去。

    外界动静缓缓停歇,不久之后,山崖复又平静。

    素霓生取出紫金十三弦,聊有兴致地练起琴曲,枕青溪在他身后坐下,二人脊背相贴,背靠彼此,等待着枕青溪力竭之时到来。

    接连三首曲子,素霓生皆只弹一半,饶是枕青溪对音律了解粗浅,亦是听出琴曲断接不够流畅自然。但她无暇分心管顾,此时她已全靠一丝意念在支撑着四时阙。

    又半首曲子结束,素霓生忽而道:“十二娘子可有心结?有一曲琴音,可令人入梦,见到最想见之人。”

    “没兴趣。”兰璧舟的名字一闪而过后,她摇了摇头,拒绝对方提议。见到梦中虚假幻象又如何?杀一个幻影,不过是自欺欺人。

    素霓生不再询问,又道:“先前卿谷主曾邀我弹一曲——”

    话音未落,四时阙忽然巨幅颤动。

    “十二娘子!”素霓生顾不得紫金十三弦,立时转身扶住枕青溪,见她尚算清醒,面上带有笑意,这才稍觉安心。

    但枕青溪既然无事,为何会有如此动荡?素霓生不由开口询问:“这颤动是?”

    “杜徵。”枕青溪言简意赅。

    她刚一说完,素霓生亦是觉察到外界浩瀚如海的盛气之焰。

    如此灵气,失鹿崖下,唯有杜徵。

    “杜前辈这是——”素霓生面色凝重,“他试图用刀焰熔化巨石。救我们出去。”

    “刀修,果真脑子里全是胆子。以他如今的状态,竟还敢造出如此刀焰。”枕青溪按住素霓生的肩膀,支撑着自己起身,随即灵识外释,窥见外界情境。

    坑洞巨石,被无边刀焰焚烧,正在慢慢熔于虚无。

    仅半刻钟后,枕青溪提醒素霓生后,二人离开四时阙。

    刚一离开,素霓生便怀抱枕青溪,飞跃几次,离开刀焰之海,将她安置在安全地带之后,又将金环刀带回。

    “不想活了?”枕青溪一敲金环,与杜徵对话。

    “老子拼死救你一命,日后不找九清花给老子可不行。”杜徵声音已近乎虚无缥缈,一缕柔弱刀魂将散未散,奄奄一息。

    听他气若游丝,二人脸色皆是难看。

    “还有力气缔结灵契吗?”枕青溪开口问道。

    此时若不缔结灵契,借魂养魂,恐怕杜徵顷刻便会灰飞烟灭,神魂散尽。

    “终于想通了?修剑有什么好,折腾老半天也没打破星光锁,还得老子出手救你。”杜徵絮絮叨叨地说着。

    在枕青溪不耐的目光中,他又稍显嘚瑟道:“但老子可不想和你缔结灵契。”

    素霓生按住枕青溪的右肩,将其怒火缓缓压下:“杜前辈还能支撑多久?”

    “难说。”杜徵声音又弱一分。

    “话都说不清楚,还是闭嘴养着吧。”枕青溪以金环刀割破掌心,调用血源之力,汇入金环之中。随后她将金环刀化作刀胆,收入袖中。

    素霓生在旁看着,默然不语。

    枕青溪以血源之力暂保杜徵刀魂,却又能保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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