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一路清尘 >第 57 章 chapter 57
    虽然陈海阑表现出了对句如渠的排斥,句如渠也因此难过消沉了几天,但她很快就重整旗鼓,在之后的几个月里都锲而不舍地去雪涟宫寻找陈海阑。

    虽然蓝吟每次都是十分热情地招待了她,可她却连陈海阑的头发丝都没有看见,这令句如渠十分沮丧。

    在蓝吟还是陈国皇后的时候她就对句如渠颇有好感,心中还是愿意同她有往来,而如今又成为句如渠的母妃,更是无法拒绝句如渠的亲近。

    所以在句如渠坚持不懈每日必来一次雪涟宫的情况下,她和蓝吟的关系变得亲密了许多。

    蓝吟对她也不再客气疏离,不再喊她公主,而是唤她如渠。与此同时,若寝宫内只有她和句如渠两个人,她也不再喊陈海阑为“句阑”,而是像以前一样唤她为“小海”。

    但即便是如此,陈海阑依旧拒不见客。当然,她并非是不见句如渠,她拒绝见任何人,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蓝吟对此也毫无办法。

    转机出现在孙栋身上。孙栋是皇宫里的老人了,陈国还在的时候他就一直伺候在陈沛身边,陈国倾覆后他便被句鸿俦派来伺候蓝吟。这时的他身为雪涟宫总管,深受蓝吟信任。

    这一天,因为忧心陈海阑而日渐消瘦的句如渠找到了孙栋,向她询问陈海阑的消息,孙栋是在句如渠百般恳求下才小心翼翼地道:“琨玉公主,还请您想办法救救三公主,她快要撑不住了……”

    当句如渠将事情汇报给句鸿俦后,后者便立马停下手中的工作带兵前往雪涟宫。

    没错,就是带兵。

    蓝吟被人压在地上,头上的珠花散落一地。剧烈的挣扎受到压制后,她只能睁着一双漂亮但失神的眸子跪在地上。

    而句如渠则是被句鸿俦抱在怀里,肉嘟嘟的小身子抖如筛糠,眼泪鼻涕全部蹭在句鸿俦的龙袍上。

    “陛下,此门由铁所铸,门窗的缝隙也全部由铁水封了起来。”韩泠河一脸愁容地走过来,单膝跪下朝句鸿俦抱拳道。

    “送饭的通道呢?可不可以从那里下手劈开门?”句鸿俦问道。

    “铁水铸了厚厚的一层,劈开的难度极大。”韩泠河看了蓝吟一眼,“而且就算是有送饭的通道也无济于事。因为看里面残留的污渍来看,三公主每日应该只吃流食。”

    在孙栋的交代下,蓝吟对陈海阑进行的长达三个月的囚禁暴露在阳光之下。

    丈夫与长女的死亡让蓝吟的精神状态已经到达了崩溃边缘,她的内心并非表面上看起来这般风平浪静。

    她担心陈海阑的安危,这种情绪强烈到偏执,她不允许陈海阑和任何人见面。一开始只是将陈海阑关在房间里,直到陈海阑进行了一次出逃后她彻底疯魔,她用铁水将门窗封死,不留一丝阳光给陈海阑。

    至于食物,则是由宫女煮了白粥从一个小洞口灌进去。

    无法想象年仅六岁的小姑娘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去吮吸洞口流出的泊泊粥水。

    句鸿俦抱着句如渠的力道逐渐加大,他看着狼狈的蓝吟,斥责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蓝吟变成这样,他功不可没。

    他只能叹息道:“劈不开门,便劈墙吧。”

    待句如升得到消息匆匆赶来之际,韩泠河正好劈开了厚实的墙壁。灰尘弥漫之际,一阵阵恶臭袭来,一个小小的身子躺在一地干涸的粥水中不省人事。

    句如渠第一个跑过去,大哭着把陈海阑拉起来,她的身上沾满了粘稠的液体,那是长时间的密闭环境让白粥发酵的产物。她的脸部脱离地面之时带起几根粘稠的银丝,十分恶心。

    句如渠用肉嘟嘟的小手给她擦脸,很快她也变成一个和陈海阑一样脏兮兮的小姑娘了。

    守候多时的太医们在得到句鸿俦的容许后上前而来将陈海阑抱走,句如渠则是扑进句如升的怀里继续痛哭。

    “渠儿。”句如升看着心疼,一把抱起她,“别哭了宝贝,哥带你去看着她好吗?”

    句如渠哭着点头,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句鸿俦走到蓝吟的面前,沉声道:“陈国已是过去时,死去的人无法重生。将女儿虐待至此,这就是你想要的?”

    “她若心向句家,她死了我也不会觉得伤心。”蓝吟的语气冰冷无情。

    “你真是不可理喻。”

    蓝吟轻轻一笑,眼中充斥着恨意:“句鸿俦,你虚伪善变,心被恶毒所淬,不及阿沛真实率性,不及阿沛善良有礼。你一个莽夫,夺得了天下又如何?以你的智商能在这个位置坐几年?”

    “那不过是伪装!”句鸿俦蹲下身来抓住她的衣领,“父亲教朕要在陈沛面前隐藏锋芒,免得句家受人诟病。你真以为朕是一个草包吗?陈沛昏庸无能,能给你什么?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朕?为什么不可以向前看?”

    蓝吟冷冷道:“就是不可以,我们生来就是敌人。”

    句鸿俦气得说不出话来,站起来整理龙袍,又恢复成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帝王模样。

    “皇贵妃在战中受伤,后遗症严重。为保证她的安全,即日她不可再踏出雪涟宫半步。至于三公主,自然是不可再留她在这里,待她清醒后自行选择去留。”

    陈海阑昏迷了七天,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看见了满脸惊喜但不掩疲惫的句如渠。

    三个月的黑暗环境以及营养不良,让她整个人都陷在一种难以逃脱的梦魇中,全身上下瘦得只剩皮,一会发高烧一会发低烧,太医们频频为她下达了死亡通牒。

    句如渠忧心得吃不下饭,小脸都有了一些骨感。她一直守在陈海阑的身边,每天晚上都和她睡在一起,所以陈海阑清醒后看到第一个人就是句如渠。

    陈海阑的精神还十分恍惚,看到句如渠后刚想说话就被她伸手捂住了嘴。

    “别说话,好好休息。”句如渠道,“我去叫太医来。”

    陈海阑轻轻地点了点头。

    太医们来给陈海阑检查身体的时候纷纷在感叹她能够醒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其中一人说:“还是多亏了琨玉公主没日没夜的守候啊……”

    陈海阑黯淡无光的眼珠子因为这句话而轻轻一转。

    昏昏沉沉地又休养了几日,陈海阑总算是恢复了几分力道,恢复说话能力后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句如渠。”

    守在一旁的句如渠立马凑过来道:“我在呢。你看上去很累,想睡觉吗?”

    宫女和太医们识趣地退下。

    陈海阑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伸手抓住她的衣袖,扭动着小身板躺在床上。

    “怎么了?你拽我衣服做什么。”

    陈海阑没说话,只是用眼睛盯着她,小模样透露出几分固执来。

    句如渠失笑道:“我不会走的。公主殿下你就放心吧!”

    “别,这么叫我。”陈海阑艰难地开口。

    “那……”句如渠想了想,“按礼法我应该叫你皇妹。”

    陈海阑摇头。只有陈涑流可以喊她皇妹。

    “妹妹?”

    陈海阑依旧摇头。这个称呼听上去有几分软糯,她不喜欢。

    “小阑?”

    陈海阑抿着唇摇头。小阑,这样喊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已经被迫改名为“句阑”了一样。

    “那……”句如渠立马试探道,“我叫你小海好不好呀?小海听上去好可爱,除了我和皇贵妃娘娘之外没有人会这么喊,多独特呀。”

    陈海阑微微一顿,竟是点了点头。

    “小海,小海。”句如渠把陈海阑拽在手里的衣袖扯出来,继而把自己的手指塞了进去,“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你要好好养病,知不知道?”

    陈海阑牢牢地抓住她的手指头,闭上眼昏睡过去。

    直到陈海阑完全康复她一直都住在琨玉宫内,期间句鸿俦来探望过她,并询问了她对于今后住所的想法。

    “我要住这里。”陈海阑比句如渠矮了一截,也比她瘦了一圈,所以即便是小小的句如渠也可以像一个小盾牌一样挡住她。

    句鸿俦最终同意陈海阑暂时入住琨玉宫,待蓝吟恢复健康后再回雪涟宫。

    至此,陈海阑与句如渠在琨玉宫一直生活了两年。

    年纪小小的句如渠竟真的依她所言照顾起了陈海阑,走哪都带她,尽心尽力地做好自己身为姐姐的义务。孙栋也被句鸿俦从雪涟宫调到了琨玉宫来,任凭两位小公主差遣。

    在经历了母亲变相的虐待后,陈海阑对精心照顾着她的句如渠产生了极大的依恋感,所以两个小姑娘之间的隔阂渐渐消去,陈海阑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直到句如渠十岁,陈海阑八岁那一年,太医一致判断蓝吟已恢复正常,陈海阑便依依不舍地同句如渠告了别,回到母亲的身边。

    好在蓝吟的病已经治好,她不再杞人忧天,而是尽心尽力教导陈海阑。她教陈海阑四书五经、三从四德,母女之间和睦得仿佛不曾发生过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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