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和过来敬酒的下属共饮,可一旦到了她独处的时候,虚伪的笑容却怎么也挂不住了。
烦躁,焦虑,现在的她根本体会不到丝毫的兴奋
“将军。”夏闲凑到她的耳边,“有位医师求见。”
“哪位医师?”
“就是姜……成笑医师。”夏闲说这话的时候颇为不自然。
陈海阑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姜医师是我的座上宾,她和姜……将军只是重名,你千万不要冒犯到她。”
“是。”
“把她请进来吧。”
姜成笑身着一件纯白披风行走在风中,动作仪态优雅大方,瞧见陈海阑,她优雅地行礼:“陈将军。”
“姜医师请坐。”陈海阑主动起身给她抬开椅子。
姜成笑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很熟悉的味道,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在哪里熟悉,反正陈海阑只觉得身心都受到了治愈,暴戾的情绪竟被这股香味给安抚。
“姜医师为何而来?可是家姐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
“令姐的新伤并不严重,只是旧伤一直未愈罢了。草民这次前来只是想向将军打听一下一根发簪的下落。”
“发簪?”陈海阑怀疑的视线扫向姜成笑并没有佩戴任何首饰的发髻上。
“是先前放在了灼夭楼。我从那搬离后一直没机会回去找,听闻将军已夺下灼夭楼,便想着来问问将军有没有见到过。”
“我是没有见到过什么特别的发簪。不如姜医师给我的副将描述一下它的款式,明日找到后就送到府上去。”
“既然如此就不劳烦将军了。其实它也没有那么重要,回头再买一根便是。”
那你为什么还特意来这一趟……
陈海阑对此十分地疑惑不解。
姜成笑看了陈海阑一眼:“将士们都在庆祝陈将军旗开得胜,可为何您看上去却很烦恼呢?”
陈海阑觉得这似乎才是姜成笑来的目的。
“姜医师说笑了,两日除掉三大名楼,本将自然是欣喜若狂。”
姜成笑似乎一眼就看出陈海阑在嘴硬,她道:“那二位楼主将烂摊子丢给您,想来日后这渊清营也不能安宁了。”
陈海阑有些错愕,她没想到身为局外人的姜成笑能看出这一点:“您不愧是……”.七
她想说不愧是姜成笑,可却突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姜成笑并不是那个姜成笑,一时间怎么也想不到后话。
“不愧是一名医术高强的医师,谢谢夸奖。”姜成笑平静地接过话头。
陈海阑为感谢她的解围便亲自给她倒了一碗酒。
姜成笑瞥了一眼:“多谢将军,只是草民不喝酒。”
“不喝酒?那、那夏闲,你去给姜医师准备些茶水。”
“是。”
夏闲走后,二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姜成笑在等待茶水,所以此时就目不斜视地望向远方,而陈海阑就悄悄地打量起她来。
陈海阑发现一个问题,姜成笑的举止极尽优雅,可情绪波动却几乎没有,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这就是为什么陈海阑会觉得坐立难安。
姜成笑饮下一口茶,突然扭头对上陈海阑探究的视线,问:“草民的长相是否有些不尽人意?为何将军和您这位副将频频投来异样的眼光?”
“不是不是,姜医师误会了。”陈海阑尴尬地说,“只是因为您和一位故人同名同姓,我们才有些失态,十分抱歉。”
姜成笑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她道:“那将军能给草民讲讲这位故人的故事吗?”
陈海阑刚要回绝就看见姜成笑的眼睛,拒绝的话语便堵在嘴边。
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人竟拥有这般澄澈明亮的眼睛。
许是因为烈酒起了作用,许是因为姜成笑身上的那股香味,陈海阑竟真的放松警惕开始向姜成笑吐露自己的心迹。
————
如果说句如渠是陈海阑在擎川城那八年的救赎,那姜成笑便是她在边疆那三年的救赎。
驻守在边疆的有两位老将军,一为袁恒,二为姜演。
姜成笑便是姜演独女,生来就是当军人的料。
她明明叫“姜成笑”却不爱笑,性格严肃冷酷,虽然对陈海阑这种在温室里长大的小姐没有什么好脸色,但还是处处维护着她。
重伤未愈的陈海阑在边疆躺了得有小半年的时间,这期间全是姜成笑在尽心照顾。句鸿俦安排去为难陈海阑的人全被姜成笑给挡在外面。
她给了陈海阑一个安稳的养伤环境,所以陈海阑才不至于病死在边疆。
陈海阑可以下床活动后便自愿拿起武器操练,其展现出来的不俗武功令姜成笑对她有所改观,二人同吃同住,互相磨练武艺。
后来陈海阑又结交了两位挚友,一位是被姜成笑救下的少女祁谣,另一位就是袁恒之女袁骊千,袁骊千也是一位小有名气的女将军。
四位姑娘成了边疆一抹亮丽的风景线。
一年后陈海阑、姜成笑、袁骊千三人上了战场,征战半年屡次建功。
半年后她们再次出战迎接燕国的十万大军,燕人残暴冷酷,姜成笑在作战途中被刺伤了腿,陈海阑顶替了她的位置,和袁恒之女袁骊千一同迎击燕军。
那是陈海阑永生永世都无法忘记的一战,在付出了袁骊千战死、陈海阑重伤昏迷、姜成笑腿部落下病根的代价之下,边疆军终于成功击退了燕国。
袁恒举荐陈海阑升为四品将军,她也选择了夏闲、姜成笑为副将。
后来陈海阑得到了一些有关句如渠下落的消息,她一时放松警惕以至于副将姜成笑被捕。
姜成笑落入了燕国人的手中。
她并非贵族千金,仅仅只是一个落魄老将军的女儿,这样的她对燕国人来说利用价值不大。
所以可想而知,容貌秀美的姜成笑会在燕国军营中遭遇什么。
陈海阑和祁谣伪装成燕军找到她时她已经奄奄一息,陈海阑不忍她带着痛苦的记忆活下去便给了她一剑当作解脱。
事后陈海阑拿着她的佩剑逃离,从那之后祁谣不告而别,二人再也没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