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烫的阳光洒在了脸上,陶苓动了动眉毛,睁开眼睛后才发现早已日晒三竿了。

    王爷!

    感觉到手中空空如也,陶苓赶紧起身。转身一看,王爷还安然地靠在树干边,她提起的心这才放下。

    蹑着脚悄悄走过去,陶苓拉起王爷松散的外套,蹲在一旁小心的检查他右肩的伤口。

    “这纱布昨天还不至于这么散啊?”她有些纳闷,边嘀咕着边上手紧了紧,“倒像是被人扯的。”

    简单处理完,陶苓在池边自己鞠了把水洗漱了一下,转头看见王爷这小花脸有些发愁。

    昨日奔波一天,虽说阳光下王爷眉目依然好看的不像话,但鼻尖脸颊的灰土还是很显眼的。

    她刚纠结了一秒,长长的睫毛一颤,某小花脸就醒了。

    尚处于迷茫状态的眼睛发着水雾,旬泽看着近在咫尺的陶苓,有些怔愣,“怎么了。”

    这还是她头一次见王爷这么憨,陶苓低头偷摸一笑,等表情不那么明显了才抬头,“没什么,我就是在想,用什么给王爷洗漱呢。”

    旬泽觑了眼带笑意的人,逐渐清醒的眼底闪过一分狭促,“我衣领里有娟子,王妃你用这个吧。”

    王爷还用手绢啊,比她讲究。

    远行完全没想着在兜里放丝绢的泽王妃摸了摸鼻子,“哦。”

    她自己尴尬完,半天也没见王爷递过手绢。抬头便见王爷一脸无辜的直盯着自己。

    受伤的右手勉强的动了动手指,旬泽颇为明显的暗示了一下,才看见傻乎乎的王妃恍然大悟。

    早直说嘛。陶苓不好意思的低头,往王爷衣襟里伸手,“是这吗?”

    衣衫轻薄,丝绢更是柔软。

    陶苓本就不懂古人衣服的构造,盲寻了一番,下意识就往微鼓的地方抓了抓。

    咦?没有啊。

    作乱的小手轻轻软软,旬泽的腹部一紧,看着还不知好歹四处乱摸的人,他眉心一跳。

    “别动,在右边。”

    他的声音有些微哑,也不知是受伤了,还是因为刚起。陶苓凑的很近,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仿佛在她耳朵里共鸣了。

    依着王爷的话,陶苓又掏了掏,总算抽出了丝绢。

    只是她动作直愣愣的,手伸出来的时候好像又蹭到了什么微鼓的东西。

    僵着身体的旬泽呼吸一紧,右肩上的纱布悄然红了一些。

    捏着带有体温的丝绢,呆了三秒的陶苓终于反应了过来,连滚带爬的窜到了水池边。

    “王爷也不说一声。”

    陶苓在水里揉搓着丝绢,脸色通红。她小声嗔怨着,提了湿润的丝绢便要起身。

    不对啊,这花纹怎么这么眼熟。

    陶苓刚才还没注意,现下湿润的丝绢摊开,右下角处歪歪扭扭的绣样一下就明显了起来。

    古人休闲花样少,她闲暇时让桃儿教了些女红,无奈手艺不行,就只在丝绢之类的小玩意儿身上绣着玩。装钱的荷包就没少被她糟蹋。

    “这……”,还未平复刚才的波澜,这又来一出。陶苓暗暗横了眼靠在树边的人,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树根处被划了一痕,旬泽垂眸见了,明白一刀他们已经安排好了,这才抬眼。

    不远处扭扭捏捏的王妃面若红霞,旬泽瞥了眼她的手,唇边扬起淡淡的笑意,“这又是怎么了?”

    他眼里坦坦荡荡,好一个端正无辜。

    好像私藏自己的丝绢的人不是他一样。莫非是真的误拿了?

    毕竟也同床了一阵子,倒也不是不可能。陶苓暗恼自己胡思乱想,跺着脚磨蹭到了王爷边上。

    “回王爷,没事呢。”

    她轻柔的擦着细腻的皮肤,只是这话未免有些咬牙切齿。旬泽闭着眼睛任她动作,嘴角的弧度就没放下。

    完好无损的左手尽职尽责的躺在一边装死,感受着湿润离开眼窝,旬泽的声音重归清朗,“王妃丝绢可要记得还我。”

    还你还你还你。

    仗着王爷闭眼,陶苓光明正大瞪了他一眼。好半响才把有些干了的丝绢塞到了王爷衣襟里。

    “接下来我们往哪走?”

    从起床到洗漱也不过多久。再度扶起王爷,陶苓的脸色没了嬉戏。本来想着是要去青牙镇的,眼下都不知身处何地,若是再拖下去,王爷这毒不知道会不会发作。

    丝绢被胡乱塞在了衣襟边角,旬泽不着痕迹的掖了掖露出来的部分,倚着王妃的小身板指了指东边。

    “从那走,应该就是去青牙镇的方向。”

    陶苓点点头,扶着王爷的手有些熟悉的发颤。应是昨天累到了,她调整呼吸,尽力忽略手肘上莫名的刺痛。

    太阳一路看着两人的影子东行,而烈日灼阳的另一头,渝王府喜气洋洋。

    虽然渝王正妃空悬,这侧妃之位今日却是补上了。此时西厢房门口冷冷清清,而今日的新郎官却倚着门口不理吉时已到。

    “沫沫,你就别生气了,我娘安排的侧妃我拒绝不了,我和你保证,日后她过门了我一步也不会踏进她的房门好不好?”

    旬渝诺大一个男儿,现下愁眉苦脸的央求,莫说往日花红酒绿的花花事迹,就是知他本性的老王妃也要气一声是真爱了。

    房间里毫无应答,旬渝是有些真急了,一声声“沫沫”叫的更是温柔。

    屋内南如沫漫不经心的擦了擦沾水的指甲,瞥了眼洋钟上的时辰,这才在千呼万唤中应了一声,“吉时已到,臣妾就不送王爷了,您快去吧。”

    凄婉的声音如泣如诉,打在焦心的旬渝耳朵里就是一声声软琵琶。他哪还受得了,也不顾着君子形象了,直直推开了门。

    屋内案几上坐着的温婉女子一身雅淡,可不就是他回府就被母亲喝令不许出门的沫沫。

    再看那眼角欲垂的泪滴,旬渝心疼的不行,赶紧过去就把娇软的美人搂在了怀中,“都是我的错。”

    “王爷,”随行的小厮欲言又止,没敢跟进去,只得在外面急得团团转。

    吉时不可耽误,更何况还是尚书家的次女。小厮最后瞄了眼屋里相拥的两人,跺着脚就往老王妃的住处奔去。

    南如沫瞧着门外的人远去,垂眸的脸越发楚楚可怜,“王爷哪里有错,都是臣妾的错。臣妾错不该生于那烟柳之巷,更错在贪了王爷这一份心,如今侧妃已定,臣妾……”

    “胡说!”

    她这番话说到了旬渝心坎子里,他连忙打断,便是紧紧抱住了南如沫,“你再等等,母亲不过强势这几年,往后这王府还是我当家作主。”

    这便是承认自己还没母亲有实权了?南如沫惊讶挑眉,他可不是这样的人。

    旬渝虽说是承诺,随这话的却有几分真心。他父亲去世后,母亲愈发偏执,他诸事大小还得汇报,一点都不像个真正的王爷。

    甚至还不如那个病秧子旬泽。

    他越想着,郁气越甚,对这次毫无通知的娶亲更加愤怒了。

    耳听着旬渝借着承诺抱怨,南如沫估量着那小厮的脚程,这才抬头宽慰,“那,我可相信王爷了。”

    她美目怜怜,短短几句却依旧温柔,仿佛全身心的信任和听从。旬渝爱的便是这份顺从,当下起身便决定要给那新侧妃脸色。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新郎官才珊珊前去宴客厅。

    前头小厮刚到老王妃的住所,后脚屋里花瓶迸碎的声音便刺耳的响了起来。

    “孽子!孽子啊!”

    一身华贵的沈云随手挥下了花瓶,气的脑仁生疼。她被亲妹妹扶着坐下,揉着太阳穴,只觉得地上的碎片都晃的讨人厌。

    “还不快清理了。”

    沈月瞪了眼下人,看着气的不行的姐姐对自己这个侄儿也是无奈。

    “那可是尚书的女儿。”

    这位苏尚书可是老臣一派的,若是渝儿能搭上这边的关系,在朝中的分量可就不一般了。

    “够了!他现在一心迷着青楼的那个玩意儿,简直是,简直是——”沈云越说越气,身子骨大起大落下重重咳嗽了几下。

    下人战战兢兢的捧上梨茶,“夫,夫人,吉时快到了。”

    “你先去吧,”沈云扶了扶额头,她近日风寒,不吉利。只能托自家妹妹代为参礼,“可得哄好那位。”

    沈月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屋子里只剩跪在地上的丫鬟了,沈云缓了半响,才恢复了平静。

    “你先下去吧。”

    吊着心的丫鬟忙不送的退下,仔细关上了门窗。

    不过片刻,角落屏风后竟走出了一个男人。

    “你的头还晕着?”

    男人的话不失关怀,沈云觑了眼,神色淡淡的摇了摇头,问起了他事。

    “死了吗?”

    她的身体都是小事,儿子的威胁除没除才是大事吗?

    男人嘲讽一笑,想着下面汇报的结果,声音变得沉重,“没死,但应该也活不了。那毒世面上可没出现过,若是没有防备,最迟两日便会发作。”

    男人一向稳重,能这么说应该就是很有把握的。沈云耸着的眉峰松了松,语气稍软,“谢谢哥哥。”

    她保养得宜的脸依旧美丽大方,恍惚间还能看见小时候青梅竹马的影子。

    男人干瘦的手紧了紧,倒底是没抚上那细腻的脸庞,“若还有事,托人找我。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