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紫白(修订版) >第 4 章 (四) 同榻
    (四)同榻

    “猫儿,地板很冷耶!”

    “那白兄多加一床被子好了。”

    “看的到地上有虫子在爬。”

    “那是贴近自然。”

    “还有老鼠。”

    “那是同类在串门子。”

    “你说什么?!!!”

    “白兄,你难得有机会横卧在大地母亲的怀抱,体会泥土的新泽芳香,应该感恩才是。”

    “展小猫,皮痒了是不是?你在那里拽什么文,嚼什么字?!”

    “展某乃一介武夫,咬文嚼字是绝不敢自诩的。”

    “喂,别闹了,我说真的。入秋了,真的很冷啊。”白玉堂一骨碌从地铺上爬起,瑟缩地裹着棉被坐到床边。“你不会那么没良心,真要我睡地铺吧?!要睡你去睡,我可不干。”

    展昭坐起,盘衡良久才道:“要不,白兄今夜还是原路返回,先在山下客栈委屈一夜,明日再登门拜访如何?”

    白玉堂一听这话炸毛了,“姓展的你什么意思啊?觉得五爷我吃饱了闲的,太空了是吧,由着你驱来撵去的?!”

    展昭有苦难言:“展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同榻不便,会让人误会的。”

    他想到归来时萧乘风与他的那段对话,知道山庄中已在风传他的闲言碎语。虽说此刻并没人刻意窥探,但白玉堂既然来了,明日总要堂堂正正出去见人,若被人不慎发现他们不仅同居一室更同卧一榻,指不定又会招惹些毁清誉的谣言了。

    “误会?误会什么?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有什么好误会的?你又不是没跟我睡过。以前每次去开封府找你,不经常同挤一张床,同盖一条被,也没见你这般扭捏。”白玉堂见展昭神态越发拘谨,不觉促狭心大起。“你倒说说你怕别人误会什么呀?你又不是娘们,和五爷我睡在一起还用担心贞操问题。还是说……。”忽然使坏倾身抱住展昭,顺势将人扑压身下。白玉堂佯装调戏地捏住展昭下颌,笑容越发揶揄。“你希望别人误会啊?看你现在病恹恹清瘦了许多,倒是很有几份柔弱美。这样好了,你对爷说上两句好听的,我就牺牲一下配合配合你,如何?”

    “你胡说什么?!!!”

    被抱住的刹那,展昭近乎本能浑身僵硬。恍惚间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一张过分白皙的脸,感觉自己正被一双透亮诡异的紫眸紧紧逼视着,恍若要将他囫囵吞噬。时而柔情时而尖刻的话语,有力的臂膀,玩狎的笑,每一样记忆点都让他有些发冷。身体因种种忆时难以磨灭的惧意微微颤抖起来,他拳头紧攥,仿佛随时欲一挥而出。但他终是忍住了,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在他面前的是另一张脸。

    停!不要去想了。那个人已经死了,被他杀死了,所以噩梦也可以到此结束了。

    “这就恼羞成怒了?猫儿,小心你脆弱的小身板受不住这等刺激啊。”

    见白玉堂松开自己,展昭长舒一气,叹息道:“展某有病在身,白兄就不要再捉弄我了。”

    “好,不开玩笑了。”白玉堂边说边丢掉身上裹的被子,手脚并用钻到展昭被窝里,并熟门熟路将他往里挤,快得展昭张大一张嘴,根本来不及反应。“不想这些了,随遇而安便是。现在睡欲最大,我们睡觉睡觉。”

    “等一下,这样不行,这床太小了,不如……”

    “够我俩睡了。”白玉堂偏头打量展昭,疑惑道:“喂猫儿,你到底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变的那么别扭了?不过是挤一宿,怎么今儿个像个大姑娘似的,浑身不自在。诶,你可千万不要跟我说什么和人一起睡就睡不着的鬼话。五爷我压根不信。”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白玉堂嘴角又扬起一抹戏谑笑容。“再说了,想当初也不知是哪个,刚跑到我面前说了一句‘送我回开封府’就呼噜一声睡过去。害我象个苦力似的背着那不醒人世的家伙整整赶了一晚上的路才到开封。他可好,在我背上睡得香不算,居然还流口水。”

    展昭驳道:“展某哪有流口水?那个是……”声音再次嘎然而止。他的眼神不自觉转变为无限哀戚。

    白玉堂见不得展昭如此模样,挥挥手道:“我知道,那是因为你五天五夜没合眼在赶路,至于我背上湿答答的,是从你眼睛里流出来的。”

    本想扰乱展昭的伤感,但说着说着自己也被拉进了那个记忆里。

    一样的,他也永远忘不了那天,因为当展昭抱着血淋淋的尸身出现在他面前时,正是月华故去的第七日。

    白玉堂别开脸看向门的方向。这一刻,他不想看见展昭的脸,每当想起当时一幕,他总会生出和那天一样想要一拳揍上去的冲动。

    他压低嗓音沉声问:“你,都有一直想着她吧?”

    展昭眼神黯淡,嘴唇轻轻颤动:“有。每天,每晚,每一刻容许我想她的时候。……她,是个好女人。”

    白玉堂愠然叫嚣:“今生都遇不到比她更好的女人了!”缓了缓神色,他冷静下来。“只有聪明的好女人才会选择自己的人生。”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心底并不明白,为何当初她要舍他而选择展昭——如果她只想要一个与普通女人相同的幸福的话。

    “没有白兄,只怕我与月华也不会轻易走到一起。严格说来,白兄还算是我俩的媒人。”展昭笑着,只是这笑中多少有些难以估摸的苦涩。

    “滚蛋,谁是你媒人?是情敌!情敌!”

    看着白玉堂火冒三丈的模样,看着那双几乎可以一眼望穿其心底想法的眼睛,展昭笑容中的苦涩不禁冲淡了。“我们之间真的曾是情敌吗?”

    展昭的话让白玉堂一阵尴尬,支吾半饷才懊恼地吼出一声:“至少算是半个情敌。”见展昭仍笑吟吟地望着他,他更是生气。“你这只病猫,有时间摆出你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不如闭上眼给我多睡两个饱觉,把身体快快养好。哼,睡觉!”

    手指一弹,一道劲气射向圆桌,打灭了上方燃动着的蜡烛。

    整间屋子霎那被黑暗笼罩,寂静无声。

    片刻后。

    “其实,如果白兄真的要睡床,展昭可以下去睡地铺……”

    “再啰嗦,看我不掐死你。”

    展昭最终还是没能阻止白玉堂同塌而眠。不过介于对白玉堂睡相的无比了解,提议分被而睡,白玉堂啧着嘴抱怨了声“多此一举”,倒也默许了。

    许是赶了几天的路累惨了,也许是见到展昭无恙内心安定,白玉堂几乎刚沾枕头就睡了过去,且睡得极沉,时不时还打上两个小呼噜“助兴”,令展昭窃笑之余又感愉慰。不同于平日拽得二五八万的傲娇脸,白玉堂的睡颜没半点防备格外纯真,竟让展昭觉得自己适才避嫌有点多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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