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紫白(修订版) >第 25 章 (二十五) 推断
    火光,带着浓浓滚滚的黑烟直冲云霄,映红了暗夜半边天空。铜锣金鸣,神权山庄仆众几乎聚集到一处,运水,救火,每个人都竭力想扑灭这场莫名而起的大火。可是火势曼延极快,始终如火如荼不见消减,一直烧到第二天清晨,仿佛将一切能烧的都烧尽了,才自己慢慢熄灭下来。

    天已透出鱼肚白,一切狂澜似乎已然过去。然萧乘风的眉头始终紧蹙,因为他有一种预感,一切恰恰刚要开始。

    “怎么回事?”

    “回庄主,大概是在这边巡逻的兄弟不小心遗落火种引起的。”

    所谓火种,其实是夜里巡逻时火把溅落的火星。这也是偶有发生的事,只是没有一次像这回般严重。

    “把在这里巡逻的人叫来,我要问话。”

    跪在下首的仆从应了声“是”便疾步离去。

    白玉堂一直站在萧乘风的右后侧。外表或许还能佯装镇定,但他的表情没有因那灭了火后的袅袅余烟而松弛下来,眼睛中的光芒经过一晚上的消磨已不复先前凌厉透亮,清晰可辨的焦躁在微微充斥着血丝的眼球处,应和着一头被风、尘、烟弄得灰扑扑的乱发,更显心的紊乱。

    “火既已灭了,你忙你的,我继续去找展昭。”

    萧乘风一把拉住白玉堂,道:“别急白兄,等我把琐事处理一下。这场火起得不明不白,我想我还是和你一起行动比较稳妥。”见白玉堂欲反驳,他抢一步先发制人。“你现在总能告诉我,你昨夜故意拖住我,究竟所为何事了吧?”

    要知道昨儿刚入夜,白玉堂就把他堵在房门口,晃了晃手里的梨花白,说要找他喝酒。他以为白玉堂定有要事相商,遂让秦伯转托洛震海替他巡庄,自己扫榻待客。岂料是他想多了,白玉堂还真就单纯喝酒,与他碰了一杯又一杯,直到整壶喝个精光,白玉堂才难掩魂不守舍,流露出几许焦躁来。

    他不知道白玉堂为何借口拖住他,但他知道会这么做必然与失踪的展昭有着绝对的联系。

    “或许我该换个问法,展兄为何要你来拖住我?他究竟避着我要做些什么?”

    白玉堂眼神闪烁,明显难以启齿。他总不能讲:猫儿已经捋出一些头绪,可因怀疑对象是你胞弟萧乘浪,为了试探,才让我设法拖住你吧?

    见白玉堂始终默不吭声,萧乘风无奈低叹:“罢了,白兄既不愿说,乘风自也不能强人所难。不过天亮前,该找的地方我们也都找过了。若要出事,也不差这一时三刻。”

    白玉堂对此不置可否。烦乱的眼神在瞟向那被烧尽的断瓦残垣后突然愣了下,眼皮重重一跳,幽幽道:“不,还有一个地方没找……。”

    异样的眼神,令萧乘风也被牵引着惊悚由心起。正想说些什么,但见秦伯行色匆匆,顾不得执礼,劈头叫起来:“大少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什么事?”一双手早已电闪雷鸣般擒上秦伯双臂。说话的是萧乘风,而那双手却是白玉堂的。

    “这个……。”在萧乘风示意继续说的眼神下,秦伯才颤微微道:“那边的井里捞出两具尸体,面目虽然浮肿,但依稀可辨是在此巡逻的两人。可见,这场大火不是什么意外,很有可能是被人故意放的。”

    “谁干的?目的何在?”萧乘风锁眉更深。

    秦伯顿了顿,一脸苦痛:“少爷去看看可能就知道那人放火的目的了。老奴在过世的苏白少爷房里,另外发现了两具烧焦的尸体……。”

    秦伯话未完,一道白光已率先窜了出去,紧跟其后的是另一道青光。

    猫儿?你究竟在哪?不会是你吧?

    只稍稍一想,就又立刻自我否定了。

    不,不会的。明明先前与他推心置腹,把对萧乘浪的些许怀疑都坦言了出来。他会答应帮忙绊住萧乘风,就是展昭信誓旦旦答应他只试探,绝不会让自己置身危险之中。结果,转眼这臭猫就食言了。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不明白他会担心,不晓得……不晓得在获悉他失踪后,他的心仿佛被狠狠抽了一鞭。

    疾飞,足尖点地没有丝毫犹豫,但那双不知是因气愤还是惧怕的肩膀,却在紧随其后的萧乘风眼中抖得分外离谱。萧乘风跟在白玉堂身后,一双别有深意的眼紧紧盯着对方算不上宽阔的肩背,脸上的神情随着思绪的飞轮千回百转。

    冲进屋内,正见几个下人欲七手八脚去抬那两具已被罩上白麻布的尸体。白玉堂一声高喝:“住手!不要碰!”

    仆从俱是一愣,眨眼间白玉堂已到他们跟前,把人都拨到一边。

    “出去!”疾言厉色。白玉堂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火些什么。

    仆从们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回事。此时,紧随而至的萧乘风挥挥手,道:“都出去吧,这里没你们的事。”众仆不敢多问,一一退走。

    白玉堂本想对萧乘风道谢,但双眼在触上那两具尸体后便被粘住再也移不开了。连带着是一种鲠在喉头吐不出又咽不下的胆战心惊。心跳明显顿慢下来,却每一次动静分明,有若惊锣乍鼓。

    他迟缓地走过去,迟缓地蹲下身,迟缓地伸出修长的手探过去。一寸一寸,一厘一厘,慢却持续,颤却不退缩。当他揪住麻布边缘,那漫长的静止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害怕,畏惧,那是探索未知过程下的无助彷徨,现在现实就在他手下,始终逃不过面对的一刻。心告诉自己唯有面对,手却偏偏定在那里,脱离了头脑的控制,怎么也下不了决心。

    掀呀!怕什么?这下面的绝不会是猫儿。猫儿虽然混蛋,做事拼命不计后果,但有道是祸害遗千年,小命意外硬着呢。

    心跳因内心趋赶怯懦的叫嚣再次加速,呼吸也一下子急促起来。

    “要不还是我来。”萧乘风见白玉堂迟迟不动,也蹲身拽住了另一头布角。

    其实比起白玉堂,萧乘风此刻更焦心,更急于确认这两具尸体是谁。苏白和陆通相继被害,如果这两具尸体也如出一辙,那极可能又是那黑衣人的手笔。

    “不,我来!”

    这一声便是令满张的弓弦离手的号角。伴着决绝,白玉堂霍然掀开。

    死的气息,焦的味道,鱼贯涌入口鼻,那是让人恶心作呕的气味。

    果然又是一具无头尸!萧乘风眉头猛皱,头不自觉后仰。跟前两次不同,这回被烧得焦黑的尸体还怎么辨认?何况还被割去了头颅。

    正觉棘手,便见怔了半晌的白玉堂突然又去掀看另一具。随后表情变了,没有笑容,可每一次端看,眉目愈发舒展,似在坦露内心喜悦的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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