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皓影带着戚雯雯一路飞奔到仁新医院。

    旁人远远听见摩托车轰轰的声音飞驰而来,皆往边上避开几步,生怕雪天路滑,丁皓影的车一个打滑飞出去,误伤到谁。

    但丁皓影的技术非常稳,他迎着越下越大的雪穿梭在华灯初上的公路上,似在表演飞车特技。

    摩托车停下的时候,轮胎在地面拉出了巨大的摩擦声。

    戚雯雯和丁皓影分别从一左一右飞身下车,两人同时落地,同时取下头盔,丁皓影接住戚雯雯抛给他的头盔,把他们两人的头盔一起往车把上一挂,再把车钥匙一拔,带着戚雯雯健步奔往心脏科。

    一边走,丁皓影一边跟戚雯雯说了丁妈妈的状况,他很着急,急得声音有些发颤。

    丁妈妈住在加护病房里,她已经做了超声心动图、心电图、胸部X线检查、肝肾功能检查、凝血功能检查、血糖检查等常规检查。

    接下来,还要做冠状动脉造影检查和ru内动脉或桡动脉超声检查。

    必须要先确认丁妈妈有无颈动脉杂音、心脏杂音、肺部啰音和下肢静脉曲张,以及有无周围血管病变体征,选择桥血管并了解桥血管的状况,才能进行心脏搭桥手术。

    丁妈妈许是被各种检查折腾累了,现在睡着了,那个给戚雯雯送过监控的同学在病床边守着她,还有两个护士二十四小时看护。

    戚雯雯先大致看了看丁妈妈的状况。

    她的形容憔悴,比起戚雯雯上次见她,消瘦了不少。

    她的呼吸短促,时强时弱,情况确实不太乐观。

    戚雯雯正准备叫丁皓影带她去找丁妈妈的初诊大夫,详细了解下丁妈妈的病情,正巧医生过来查房,戚雯雯对医生说:“把病人的病历和体检报告给我看看。”

    她的声音轻轻浅浅的,但话里有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

    仁新医院是海城数一数二的私立医院,心脏科又是仁新医院的王牌科室,里面的每个医生都有些来历,要么从业经验丰富,要么毕业于名校。

    给丁妈妈接诊的这个医生姓马,曾在A国进修过两年,听见戚雯雯这语气不重,但却给人一种命令的威仪的话,挑眉看了她一眼,“你是病人家属?”

    戚雯雯摇头,“不是。”

    马医生垂下眼,压下有点不爽的情绪,“那我不能将病人的隐私泄露给你。”

    “她是我的朋友,也是学医的。”丁皓影连忙说明戚雯雯的身份。

    同行?

    马医生又抬眸斜了戚雯雯一眼。

    这么稚嫩,还是个学生吧。

    “还在上学?”马医生没将戚雯雯看入眼。

    戚雯雯淡淡应了声:“嗯。”

    没有理会马医生那轻视的神态。

    马医生把丁妈妈的资料递给戚雯雯,口气中带着种前辈的高傲姿态,“你是哪个学校的,看得懂吗?”

    戚雯雯没有回答马医生,只一边翻看体检报告,一边垂首问丁皓影,“阿姨的心脏之前动过手术吗?”

    眼神坚定,口吻肃然。

    “没有,之前都是用药物控制着。”

    “那阿姨有没有高血压,糖尿病和肝肾功能不全?”

    “高血压有,但没有糖尿病,每年体检,也没有检查出肝肾功能不全。”

    “了解。”

    戚雯雯继续往后翻。

    她的表情一开始就很严肃,翻到其中一页——胸部X线的检查报告,戚雯雯的秀眉微微蹙了一下,神情越发肃穆,盯着报告看了很久。

    “怎么了,我妈妈的情况很严重?”

    丁皓影本就很紧张。

    看到戚雯雯那凝重的表情,越发不安。

    这次戚雯雯却没有回答丁皓影,而是继续翻看完后面的报告,然后把目光转向了马医生,正色问:“病人需要做心脏搭桥手术的结论,是你下的?”

    “是。有什么问题吗?”

    马医生的语气有点臭,脸色也是。

    她是在质疑他吗?

    她不过是个学生,凭什么质疑他?

    班门弄斧!

    “病人左主干前降支和回旋支近段狭窄为75%,左心室射血分数小于30%,这么严重,还不应该做心脏搭桥吗?”

    戚雯雯没有马上跟马医生讨论,每个病患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同,有些病人不够乐观,当着他们的面研究病情,会增加患者的心理负担。

    “丁皓影,你跟我出来一下。”戚雯雯合上丁妈妈的体检报告,严色对丁皓影说,并叫上马医生,“你也一起来。”

    马医生的神色更臭了。

    她居然命令他?

    但这个女生,看着年纪轻轻,话里似乎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权威。

    马医生黑着脸,跟在丁皓影的后面走出病房。

    三人一起走到走廊尽头,戚雯雯先对丁皓影说:“我想给阿姨再做一次胸部X线检查。”

    “你什么意思,你认为我的结论有问题?”马医生拧眉插话,看戚雯雯的眼神十分不屑。

    戚雯雯还是浅淡的语气,望向马医生的目光从容冷静,“病人确实两支血管伴左前降支近段狭窄,但病理分析不对。”

    “哪里不对?”

    马医生的口气相当不客气了。

    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一行字——“你长得这么漂亮,完全可以靠脸蛋儿吃饭,何必要在这儿装?你一个学生,才念了几天医书,就敢纸上谈兵,质疑我的结论?在我面前炫耀才华,等着翻车吧!”

    戚雯雯指着胸部X线检查报告上一个很不起眼的黑点,“你看这里。”

    “这里怎么了?”马医生回怼得越来越不客气。

    戚雯雯丝毫不受他的恶劣态度影响,坚持求真的态度,“我怀疑,是纵隔肿瘤。”

    “你怀疑的依据是什么?”马医生的脸极臭。他从业十余年,还外派去过A国进修,会连肿瘤都检查不出来?

    “再做一次检查,你就知道我的依据是什么。”

    戚雯雯不跟马医生做过多争辩。

    本杰明·富兰克林说过——争辩和反驳或许会带来暂时的胜利,但你永远无法通过这表面的胜利赢得对方的尊重。

    丁妈妈的病,究竟是单纯的左主干前降支和回旋支近段狭窄,还是因为肿瘤压迫心脏而产生的左心室射血分数小,她们用检验结果来证明。

    马医生也是一副跟戚雯雯这种半桶水没法儿沟通的气哄哄的样子,转头问丁皓影,“丁先生,你是病人的儿子,你的意见呢?”

    丁皓影沉顿了片刻。

    但并非迟疑。

    而是忧心。

    他不知道什么叫纵隔肿瘤,但肿瘤这两个字,却跟杀手一样,带着致命的危险。

    他是怕。

    怕妈妈真查出什么比要心脏搭桥更严重的病。

    但他更怕,没检查清楚,贻误了妈妈的最佳治疗时机。

    “我同意检查仔细些。”丁皓影沉沉道,身体很僵,脸色很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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