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色冷漠,似在等待对方主动远离。
半晌,才有回应。
裴瑜蹙眉,摇头道:“我不怕。”
她小声补充,声如喃语,“我可以帮到你的。”
宸扬别开视线,复指向腰间束缚:“行了,解开吧。”
他垂眼,长睫遮掩眸色,舌尖含着字,“小妖精。”
话落,依旧无声。
沉默中,锦鲤于两人身边徘徊。
宸扬莫名觉得烦躁,眸色愈沉:“再说一遍,解开。”
“我不是...”
话落,听见低语。
他转而看去,语气微扬,“什么?”
裴瑜昂起下巴,直视对方双眸。
她指尖汇集光晕,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是小妖精。”
宸扬半眯眼,眸间神色难明。
裴瑜语气坚定,继而承诺:“你放心,很快就不会痛了。”
她皮肤白皙,浅茶瞳色于光晕中格外温柔,却仍坚定地说,丝毫没有畏惧。
明明这般弱小,明明...
宸扬转眸,喉结上下滑动:“随你。”
裴瑜重重点头:“嗯!”
她深吸口气,凝神看向伤处,缓缓探出指尖。
葱葱玉指悬浮于此,逐渐汇集起万千光晕。锦鲤亦受到召唤,如光流般游向此处。
竹屋外,金光蓦然亮起。有气息顺屋檐而至,飘忽在游鱼之间。
裴瑜微微蹙眉,五指上下起伏,光晕闪烁得愈加厉害。
她念起术法,动作如春风般温柔。
宸扬起初任由她动作,片刻,却垂眸看向腹部。
伤口并没有愈合,血迹却逐渐凝固,疼痛亦随之消退。
似清风拂过,触感细腻且温柔,痒痒地,感觉极为陌生。
他勾唇,放缓语气:“没用的,这是天雷之伤。”
无法自愈,无法治疗,正如惩戒一般。
裴瑜没空回答,任由汗水浸湿鬓角。
妖术无法治愈天雷之伤,那么天神气息是否可以。只要努力些,再努力些,或许就能替宸扬缓解疼痛。
她如此想,双眸紧蹙成‘川’,神色愈加坚定。
浅金光晕汇聚成线,于伤口处反复交错。
半晌,锦鲤散去,束缚亦然消失。
宸扬系上腰带,随意拢起长发,脸色好看许多。
天雷之伤没有愈合,但去不似往常疼痛。
他看向眼前少女,眸间神色未明。
裴瑜擦去汗水,扬唇笑:“没事,没事。”眨眨眼,倾身凑前,“怎么样,你好些了吗?”
宸扬微怔,匆忙站起身来。
他脚步虚晃,伸手撑住案台,仰起头,偏不看对方:“嗯。”
“那就好。”
裴瑜长舒了口气,片刻又蹙眉,“可依旧不能愈合伤口...”音量愈低,难掩失落。
宸扬侧目看去,复垂眸道:“与你无关。”
他沉声笑,嗓音缓而长,“天雷之伤,呵,本就如此。”
偶有月光洒落肩膀,更显他身形落寞。
裴瑜仰起头,好奇问:“宸扬,你来自于凡间吗?”
她咬唇,复仓促地补充,“我只是好奇,你要不愿意说也没关系。”
宸扬薄唇紧抿,不答反问:“小鲤鱼,你很怕我?”
他站得笔直,墨玄长袍勾勒腰身,颇有种王者风范。
裴瑜匆忙摆手:“没有。”犹豫片刻,只得老实回答,“你伤得如此重,我只是担心,担心...”
她偷瞄对方背影,默然收住话音。
“担心什么?”
宸扬侧目,任由月色洒落鼻尖。
裴瑜不觉攥紧衣袖,低声说:“担心你死去。就像...就像隔壁的黄鹂鸟。”
她越想越难过,絮絮叨叨地念,“孤单地,落寞地,在伤痛中离开。倘若这样,实在太凄惨了。”
少女垂眸,小辫顺耳畔摇晃。
她轻咬下唇,仍难掩悲伤。
宸扬凝眸望去,半晌才沉声道:“我并非人族。”
他继而转身,径直看向白墙,又问,“小鲤鱼,你叫什么?”
“裴瑜。”
少女认真回答,眸间璀璨如星辰,“这是我从书中取的名字,怎么样,很好听罢。”
云层挪移,遮挡住月光。
她随意扬手,又唤出锦鲤相伴。
屋内顿时亮堂许多。
宸扬轻嗯了声,便再无回答。
沉默蔓延,气氛愈加低沉。
裴瑜看向他背影,心思混乱如麻。
锦衣说只有凡人才能拥有红血,可人族万万经不住天雷。
宸扬也说他并非人族,可血迹颜色却是丹红。
难道,难道他同恩人一样,是由凡人飞升的上神吗?
所以才能穿过屏障,才能经得住天雷之伤...
裴瑜想得入神,不觉微微蹙眉,指尖揉捏裙摆。
时间似停滞于此,锦鲤萦绕身边,肆意洒落光晕。
她鼓足勇气,猛然抬眸问道:“宸扬,你是不是—”
“我有些累。”
宸扬站于阴影处,嗓音似有不耐,“你先回去罢。”
裴瑜微怔,缓缓说:“好。”
他颔首,声音难辨情绪:“今日多谢。”稍有停顿,又道,“裴瑜。”
风吹入轩窗,将话音送入耳畔。
这是宸扬第初次道谢,语气较之前更为柔和。
裴瑜悄然松开衣袖,足尖踮起又落下:“没关系的。”
依稀间,似听见轻作答。
她复招招手,笑着说,“明天见。”
门被关上,传来‘咔哒’声响。
宸扬抬起手,腕部轻动,便有锦鲤环绕指尖。
他忆起那抹熟悉气息,不觉眯眸道:“裴瑜...”
夜很静,桌案落有烛灯。
裴瑜轻咬笔杆,将今日见闻尽数记录。
“用神气帮宸扬疗伤,能缓解疼痛。”
“被宸扬询问姓名,我很开心,这就是被肯定的感觉吧。”
“宸扬可能是从凡间飞升的上神,需要好好对待。”
“拜托青平去凡间买食物,记得追回下落!”
她换个姿势,再次落笔,着重标记最后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