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吹来,带来些许凉意。

    元一或许早已离开,古栈桥头仅留下被祈福过的银球。它安静得躺在莲花中,像是灵魂将要平息。

    想必,主人已安然入轮回了。他还曾挂念自己,才会借银蝶留下话语罢...

    云墨紧盯着睡莲,半晌没有动作。他仿佛要将银球的模样印入脑海,又似在做艰难决定。

    阴云散开,阳光并不明朗。

    许有怨灵往来,风刮得更大了些。

    裴瑜冻得直跺脚,双手拢在袖中,索索脖子,又打个寒颤。

    宸扬垂眸,迟疑片刻,才将掌心轻覆于她肩头,肌肤相触之处,隐约可见细小的光。

    这是他术法独具的温度,有些许霸道,却凛冽不失温和,恰能驱散寒风凉意。

    裴瑜停下动作,感受温暖从肩膀蔓延全身,嘴唇轻颤,竟无从做任何反应,只能静候着,凝神体会他气息。

    是轻柔得,像从树影处穿过的光。

    时间仿佛流逝得愈加缓慢,不知过去多久,他才缓慢收回手。

    继而有脚步声来,旁边多了个身影。

    裴瑜心跳愈快,指尖下意识攥紧衣袖,喉头滑动,犹豫该如何开口。

    是说些笑话,还是再多些关切?倘若实在没辙,去解释方才的冲动也好。总不能沉默着,平白错过交心的机会。

    她虽如此想,红唇却像被黏住,挣扎几番都无法出声。身边人仿佛感受到她情绪,亦眺望远方,未曾言语。

    云走得更慢了,怨灵已随风离开。

    尴尬依旧在无声处蔓延,关系拉扯着,好似下一秒就会断裂,带来无限烦躁与误解。

    哪怕随便说什么都好,裴瑜,你快开口呀...!

    她又恼又急,额间泛起汗意,手指快要将袖纱揉出花来。

    “好些了?”

    终是宸扬先开口,声线紧绷着解释,“此处怨灵往来汇集,你承受不住...亦然正常。”

    他仍望向河岸,表情严肃而认真。

    裴瑜双肩放松了些,嘟囔了句:“谢谢。”嗓音很软,听起来有撒娇一味。

    宸扬眸色渐喜,却昂首轻咳两声:“没事。”提起眼角看她,又沉声补充,“举手之劳而已。”

    话落,传来轻笑。

    他微怔,下意识转头望去。

    裴瑜正巧抬眸,指节抵于鼻尖,眉眼里尽是笑:“既然如此,你紧张什么?”

    宸扬被看穿心思,眸色一瞬慌张,继而蹙眉,硬佯装镇定:“胡说,我何必紧张。”侧目,偏不与她对视。

    裴瑜笑容狡黠,稍稍踮起脚,歪头凑近他,眨眨眼,长睫煽如小扇:“那你...”靠前些,鼻息接近他脸颊,“为何不敢看我?”

    宸扬愣住,指尖紧攥成拳,像是否认般转头,视线却蓦然停住。

    她脸颊染有红晕,鼻尖白皙而小巧,脸颊发辫轻微晃动,仍无法遮住某眸间星月。

    如此娇小,如此想要拥抱...

    宸扬忽觉得口舌干燥,竟又回忆起那个亲吻,喉结上下滑动,眸色愈加深沉。

    气氛逐渐升温,彻底隔绝寒风的凉。

    裴瑜微怔,几乎要沉溺于他眸色,心越跳愉快。她匆忙别开视线,咬唇,随意扯开话题:“你们方才发生些什么。”深呼吸,尽力平定气息,“为何出来后都很奇怪。”

    她意有所指,眸光瞥向远处云墨的背影。

    分明是美好的独处机会,偏偏遭乌云遮挡。

    宸扬垂眸嗤笑,言语似有自嘲:“你另含心思关注旁人,想必刚才是我多虑。”

    话落,瞬间打破温柔。

    裴瑜心急,忙想转头解释,可还未开口,却又听见他嗓音。

    “阴阳魔消散,亦可解云清之仇。”

    宸扬拂袖背手而立,昂首望向河畔:“那猫妖现在想的,应是该如何重新生活。”

    他提起于此,语气格外浅淡,仿佛经历过同样境遇,在无数困扰中放下执念。

    可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露出如此平淡却悲伤的表情。

    裴瑜细眉微蹙,悄然挪步到他身旁,微微侧身,左肩与右肩相触。几乎同时,能感受到他明显一颤。

    裴瑜垂眸,心里暖如温玉,竟有冲动想将他拥入怀中。

    光散去,仍掩不住心动。

    宸扬喉间顿时干涩,却昂起头,径直朝远方望去。

    “别怕,有我陪着你。”

    恰时,传来话音,语气温柔像三月的风。

    他双眸怔住,缓缓垂眼看去。

    裴瑜正仰脸望向他,眉眼尽是笑:“你不会再孤单一人。”郑重得,似在许下承诺。

    宸扬长睫轻颤,下意识想开口反驳:“你...”话语收住,顺势别开视线,“谁许你胡乱揣测。”别扭地说,语气并无恼意。

    裴瑜应和着,声音缓而长:“好,就当是我瞎说。”

    宸扬蹙眉,表情依旧冷淡,却提起眼角看她,等待着下面的话。

    她偏偏不开口,指尖缠绕发辫,足尖踢弄周围小石头。

    半晌,仍是安静。

    宸扬眉梢跳动,等了等,终是愤愤转头:“哼,甚是无趣。”话落,便要提步离开。

    “诶,别走。”

    裴瑜着急,匆忙拉住他手腕,指腹感受出脉搏,“我们去找云墨,然后一起回南陵池。”咬唇,又试探地问,“好不好?”

    肌肤相触之处灼热,温度直升而上,似要燃至心间。

    宸扬不语,只垂眸看向手腕,眼神晦涩未明。

    他...是在嫌弃我吗...

    对啊,他向来不喜欢弱小妖物,又怎会顾及到我。

    裴瑜下意识松手,指尖顺势挠向后颈:“随处转转也好。”别开视线,“那我,我去喊云墨。”

    她心底难过,再撑不住笑,只想转身遮掩情绪。

    恰时,手腕被握住。

    裴瑜愣住,双肩轻颤,硬撑着不肯回头:“干嘛。”委屈得,隐有哭腔。

    宸扬却握得更紧,沉声道:“走什么,不是说好一起去。”

    泪水悬在眼眶,已难辨是惊讶还是欢喜。

    裴瑜指尖揉搓衣袖,咬住下唇,转头红着眼看他。

    宸扬愣了愣,这才松开手,指节抵于鼻尖,轻咳道:“眼泪,擦干净。”侧身,特意避开视线,“我在这里等你。”

    裴瑜更加委屈,用力蹭过眼角,嘟囔着:“我才没哭呢,谁哭谁是小狗。”边说边细鼻子。

    宸扬听着,眉眼愈显温柔,却眺目望天,语气不为友善:“喂,抓紧时间。”

    裴瑜气鼓鼓,猛地甩袖,跺脚朝前去,大声说:“走就走,刚才也没见你着急。”

    宸扬难忍笑意,掩唇轻咳两声,才提步跟随:“泪水擦干净了?”歪头,随意调侃着。

    “哪有眼泪,都说了我没哭!”

    风吹来,拂动岸边枯草。

    水面泛起涟漪,荷花盘旋,似乎即刻就要漂向远处。

    云墨如同大梦惊醒,下意识伸手去拿,可指尖未触及水面,便被结界击退。他痛呼了声,匆忙捂住右手,又欲再次尝试。

    “别再试了。没用的。”

    恰时,传来话音,水面亦显出两人身影。

    云墨又急又恼,哪里能顾及其他,只愤然转头,恨声道:“闭嘴,关你什么事!”

    宸扬沉眸,薄唇紧抿,又欲皱起眉头。

    云墨亦露出利爪,喉间发出嘶鸣,似要准备攻击。

    “他就这脾气。”

    裴瑜忙上前,莞尔缓和气氛:“你别在意。”微微侧身,隔绝两人视线。

    宸扬冷哼了声,侧目并未言语。

    云墨这才放松下来,眸间仍有防备:“你们怎么还不回去,留在这里做什么。”

    裴瑜微怔:“阴阳魔已除,你跟我们回南陵池罢。”

    “为何?”

    云墨垂首,话音低微,“那处本就不为我归属。”躬身坐在河畔,身形在飘摇杂草的映衬下,更显孤独。

    他流浪人间数年,本以报仇作为信念。现在大仇得报,却无法与主人再见,一定非常失落和难过罢。

    裴瑜眸色温柔,伸手轻抚他发顶:“跟我走罢,锦衣还在等你回家。”

    风吹得更甚,薇草整齐向右。

    云墨一震,飞也似得转身,抬手扑向河畔。

    裴瑜顺势看去,水面莲花已要去往远处。她站起身,细眉微蹙,难掩眸色担忧。

    忘川河水结界甚高,非生者可以触碰。

    云墨还未触碰便被击退,趴下,站起,几分尝试之后,脸颊已现血痕。

    他咬紧牙关,双腿向后蹬去,再次扑身向前。

    结界似有所感应,光晕忽而升高,就连吹来的风都更凛冽些。

    裴瑜伸手去拦:“不行,云墨快回来!”

    对方却不听,任由风刃刮破衣袖,空气中血气愈浓。

    云墨早忘记忘记身处何地,眼里只看得银球。

    近些,再近些就好,一定要留下主人物件。

    他暗自发誓,额角暴起青筋。

    视线逐渐拉近,好似即刻就可完成溯源。

    云墨顾不上疼痛,鼻尖仿佛能嗅见熟悉气息,眉宇间隐显欢喜。

    可下一秒,后脖颈却被拽住。

    他愣住,疯狂挣扎起来:“放手,松开我!”

    宸扬单手背后,将他提至面前:“呵,早知你想送死,当初就不该救你。”

    云墨说不出话来,拼命拍打他手臂,身体向后,眼神仍瞄向远处:“东,东西。主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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