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没人住的单位难免积尘,宏然麻利地先把沙发扫干净,让蓝非欢坐著等,接著就洗浴室,让蓝非欢洗澡,随后他到卧室,把床上用品都放入带烘干机能的洗衣机,洗衣期间整理厨房,把蓝非欢让司机买回来的饮料和速食归类放置。待他端出热红茶和松饼,蓝非欢已清清爽爽地窝在沙发看电视。
宏然奉上茶点后就整理蓝非欢的行李,把衣物都挂好在衣柜,当他翻出熨斗准备把所有正装熨一遍,蓝非欢走进卧室,从衣柜选出一套放到床上。
“熨这套就行,其他的明天你再来弄,我会在这儿待一周,视察分所业务,你没课就跟我去,晚上在这里过夜,给我准备晚餐和早餐。”
太好了。宏然情不自禁笑着应是。
蓝非欢在床上坐下,宏然早已把烘干的床套、枕头套、被单,都整理得妥妥当当。
蓝非欢身上的沐浴清香和床褥淡淡的洗洁剂芬芳交织出诱人放松的气味。
“AccelerationClause。”
听蓝非欢用标准的英式腔调念出一个财务法律常用的术语,宏然立即明白还不是睡觉的时候。
“加速条款。”一边熨衣服,宏然用中文再用英文简要地解释那句术语。
蓝非欢陆续出题,宏然一一解答。
“Subrogation。”
这个单字宏然一时记不起来。
蓝非欢打呵欠,睡意很浓地说:“你运气好,这是最后一题,知道身为徒弟的规矩吗?”
宏然发愣,他不敢相信蓝非欢要把自己当徒弟看待。
“平板撑,三分钟。”蓝非欢说。
“是!”宏然收起熨斗,腾出了空间就准备受罚。
蓝非欢倚着床头坐,他伸手拍床,“上来撑。”
宏然瞠目,在床上撑?这是蓝非欢要睡的床啊!
“那……那样我流汗会……弄脏。”宏然支吾。
蓝非欢曲起一脚,他半垂着头,嗓子比刚才更低沉:“我请你上来,怎会嫌你脏。”
宏然整个人僵硬不动,他没怀疑自己听错,更不敢怀疑蓝非欢胡说。
蓝非欢神态从容,未有显出迫人气势,也许是颜值过高,他的行为一点也不难看。
至少对宏然来说,此时的蓝非欢魅力逼人。
怎么可能恶心?怎么可能拒绝?
宏然爬上床,在蓝非欢空出的床位摆好手肘支撑的平板姿势,低着头不敢看蓝非欢。
“今天我要你明白两件事。”蓝非欢把手放在宏然背上,稍微使力往下压。
这是宏然第一次撑体未足三十秒就浑身发热还冒汗。
“一,找到能恋爱的人就去爱。”蓝非欢忽地一拉,宏然趴倒在床,没法再保持撑体。
“二,你可以拒绝我。”蓝非欢让宏然靠在床头坐。
宏然再次和蓝非欢对视,此时的蓝非欢脸上没有喜怒,可眼神充满野性,他强装镇定,他其实还没心理准备,当然他毫不介意对方是蓝非欢,只是害怕没办法正确地满足他全心仰慕的这个人。
蓝非欢很敏感,宏然每次哪怕只是一挑眉或一翻眼,蓝非欢都会问他在动什么歪脑筋?这次自然也看穿宏然的紧张。
“不想要?”蓝非欢问,他语气温和,那是真心想要配合宏然的意思。
宏然怯怯地说:“我……我不会……”他不明白蓝非欢为何问得如此小心?难道他的心意不够明显?
“去洗澡吧。”蓝非欢没有再进一步,下床到浴室,他再回到床边时宏然还没回魂。
“不要太介意刚才的事,那不是爱情。”蓝非欢从床上把宏然抱起来扛在肩头,带到客房的床铺上去。
宏然在床上卷缩著,不晓得该不该对蓝非欢坦白,说他其实不在乎这并不是爱情。
蓝非欢给宏然盖上被子,熄灯离开。
X
爱情太难。
爱情不是拼了命去爱就能得到。
蓝非欢不想公开出柜,也不想将就,除却巫山不是云,商锦兰说他有病,装什么文青?
“给你的巫山看吧。”商锦兰整理好桌上的文件,起身离开会长室。
蓝非欢的手机弹出提醒,今晚是同学会,这提醒是一年前设的,在失而复得魏如薰的那个雨夜。
蓝非欢按时抵达那同样的酒吧,他坐在一样的桌子,看那一样的旧照片。巧的是其他人居然都临时缺席,有待产的,看孩子的,陪老婆的,出差的。
巧得太美好。
蓝非欢享受安静的独酌,看著小小舞台上寂寞的电子琴,驻唱歌手还没上班。
一杯饮尽,蓝非欢走到台上,手指轻轻滑过电子琴琴键,试了几个音,很准,他坐下。
“YoumustthinkthatI‘mStupid.”
“YoumustthinkthatI‘mafool.”
“YoumustthinkthatI‘mnewtothis.”
“ButIhaveseenthisallbefore.”(1)
遗憾的歌词,悲伤的曲调。
“EverytimeyouhurtmethelessthatIcry”
“Everytimeyouleavemethequickerthesetearsdry”
“EverytimeyouwalkoutthelessIloveyou”
“Babywedon‘tstandachance,It‘ssadbutit‘strue”
蓝非欢把作为歌名的那首关键歌词改了:“I‘mnottoogoodatgoodbye.”
台下零落的观众忽然都很安静,但是又没人鼓掌,真没意思,唱得不好还是好,给个反应才好下台。
酒保在电子琴旁的高脚桌放上一杯鸡尾酒,“接著唱,老板请客。”
满腔的情绪只换一杯酒,蓝非欢苦笑,把座位让给到场后在台下看他弹唱的歌手。
离开酒吧,蓝非欢吩咐司机在路边等,他想走一走。
自从和J&S合并,得到商锦兰的协助,蓝非欢的工作量不再那么大,集团壮大,家里的长辈无从挑剔,他有绝对的话语权,可以拒绝所有不想参与的交际活动。
有了喘息的时间,就得忍受思念的痛苦。
蓝非欢不自觉走到魏与蓝事务所初开业的旧址,他抬头看那残破小楼,想起曾经美好的回忆。
蓝非欢就这么看了很久,他故意在等。魏如薰在同学会的聊天群里没有说会缺席,但是他有在线,于是蓝非欢在群里留言说自己到了。酒吧里的人会记得自己来过,酒吧外的司机会知道自己往哪儿走,有心的话,魏如薰能找到自己。
“Harold。”
魏如薰手插在大衣口袋,缓步走来。
“Ace。”蓝非欢侧过身,冷硬地唤。
“好久不见。”魏如薰送上职业微笑,“蓝海伦敦分所还好?”
“还行,听说魏阙伦敦分所即将开业,恭喜,梦想成真。”
魏如薰的梦想之一就是在那个他曾经历过垂死挣扎的地方扬眉吐气。
“你记得。”魏如薰语气淡泊。
魏如薰的梦想,蓝非欢怎么会忘。
“我的呢?你记得吗?”蓝非欢走到魏如薰面前。
魏如薰撇开脸,摇头笑。
‘等你梦想成真,我要和你结婚。’他笑这个可笑的梦,一个富家大少爷没出息的梦。
蓝非欢再把身子贴得更近,然而双手和魏如薰一样一直藏在口袋。
“我会一直等你,等到你肯娶我。”
笑吧,我蓝非欢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是要不到一个老公,你就笑吧。
魏如薰牵起嘴角,伸出手轻轻抚过蓝非欢面颊,他的手指梳进蓝非欢的发,一直到后脑勺,勾着蓝非欢脖颈。
“等吧。”魏如薰说,“等我叫你的时候,你可别不来。”
两人鼻子相碰,嘴唇翕动,熟悉的两人久违后再次纠缠。
车水马龙在身后匆匆模糊,复杂的灯光像刀剑切割着两人脸庞。
一时阴影,一时光照。
有些爱情,就是如此光怪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