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拍一部浪漫送给你 >第 19 章 争吵3
    手工课和数学课截然不同,上数学课时,小学班的孩子们都安安静静看着老师,偶尔算不出题才会说话。上折纸课时,老师还没说话,有个小男孩就站起来开心地叫:“发彩纸啦!发彩纸啦!”

    来上课的支教大学生,带了好看的、颜色不一的彩纸,还有白色的线,这节课的内容是教小朋友折千纸鹤,每个小朋友都能分到五张好看的彩纸和白线,最后把彩色的千纸鹤串起来,作为礼物回家送给爸妈。

    小朋友对这些手工非常感兴趣,发彩纸时一窝蜂涌到讲台前,佟振斌拍摄支教学生发彩纸时,何宣艺发现应栩桐也悄悄抽了一张淡黄色的彩纸。

    手工课和数学课的上法也不一样,等支教大学生发完纸,讲了折叠方法,讲台下的学生们有的按照老师讲的折千纸鹤,有的就利用多余的彩纸开始创新创作,有人叠钢琴、有人叠高楼、有人叠飞机,总之真正把彩纸都用来叠千纸鹤的人少之又少。何宣艺还想,这支教大学生会不会有点受打击,那个大学生好像看透了何宣艺的心理,自言自语地说:“哈哈,没事,其实叠什么都行,他们很少有这种课,只要他们开心就行啦。”

    何宣艺听了,想想也是。那些小朋友手里叠的东西,有的大山里的人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们能叠出来也好。如果有一天这些小朋友能走出大山,到城市里看到那些东西,甚至拥有或体验那些东西,就更好了。

    何宣艺是中文系的毕业生,他骨子里有理想主义的血肉,永远保有梦想和情怀,他刚沉溺在那点悲天悯人情绪中,突然发现“现实主义者”应栩桐,又偷偷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破坏”拍摄了。

    何宣艺突然看到,在教室的角落里,原本健东行在教一个小男孩折纸,应栩桐对他说了几句话,于是健东行拉着那个小男孩,从教室的角落里走到了窗边,应栩桐和牛小博也走到窗边。有一束非常好看的阳光打到他们身上,应栩桐就对那两个人说:“你们就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吧。”

    何宣艺听到这句,心里生出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他不能放下佟振斌的拍摄不管,但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应栩桐那个方向。应栩桐拿出方才抽走的淡黄色彩纸,有一部分靠近牛小博的镜头上,作为前景遮挡,然后对健东行做了个开始的手势。只见健东行蹲下身,问身边的小男孩:“你告诉老师,你哪一步不会叠了?”

    那小男孩明显不懂周围的人在做什么,实诚地说:“都会了呀,你刚才教完我就会了。”

    小男孩说完还自豪地笑了,健东行却尴尬地看着应栩桐。应栩桐温柔地对那个小男孩说:“小朋友,你就假装这位老师还没教给你,刚才你不会的地方,你再演一遍。”

    应栩桐所在的窗边,跟何宣艺有一些距离,他们之间还隔着好几个说话的、折纸的小孩,但何宣艺听见“演”这个字,心中受到冲击。那小男孩还是没听明白应栩桐的话,疑惑地说:“但是我真的会了,我不笨的。”

    何宣艺明白,应栩桐是要摆拍,让健东行和小男孩重复刚才的某个动作和对话。所谓摆拍,就是非真实拍摄,由导演安排动作、环境和对话,也是就违背纪录片真实纪录的原则。其实市面上大家看到的纪录片,摆拍的内容不在少数,真实的抓怕是需要大量时间、耐心和机会的,要等到好看的内容、真实感人的瞬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拍到的,所以有些导演为了偷懒、快速完成拍摄,会进行一些摆拍,这是何宣艺非常厌弃的做法。方才数学课上,应栩桐就让一个小朋友多擦几遍橡皮,这回干脆让素人“表演”一整段对话了。

    “这样吧。”应栩桐发现小男孩不配合,对健东行道,“你不用问他话了,你直接说刚才教他的步骤就行。”

    为了收录一句小朋友的同期声,应栩桐又对那个小男孩说:“小朋友,待会你老师教完你,你就说‘我懂了’,就说这一句,可以吗?”

    那小男孩从始至终都没明白要干什么,只是懵懂地点头,健东行配合地开始“教”他,牛小博在一旁拍摄,何宣艺忍不住了,他放弃了佟振斌,向那群人走过去,只见应栩桐冲小男孩做了个手势,小男孩对着健东行,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刚才就……”

    他还是想说“我刚才就懂了”,因为他不想让老师认为自己笨,要教好几次才能学会,但那个不认识的黑色物体(相机)对着他,一群不认识的“叔叔”围着他,小男孩有些紧张,最后才说:“我懂了……”

    小男孩说完这句脸都红了,应栩桐终于完成了他想要的效果,何宣艺走到他们身边刚吐出一个“应”字,不知谁嚷了一句“下课了”,教室里的小孩子突然放开了喊叫和行动,着急忙慌地一涌而出。何宣艺身前身后都有小朋友不停地撞他,他没站稳靠到应栩桐身上,应栩桐伸出两只胳膊扶住他,两人的脸贴得特别近,何宣艺又惊又急,用力推开了他。

    他这个动作太用力,展现了他所有的厌烦,与其说是推开应栩桐,更像是他捶了对方一下。应栩桐也被惊到,他没想到何宣艺这么用力,表情又这么鄙弃。两人之间有几秒钟短暂的面面相觑,应栩桐以往心中那点客气与温柔,像盖着一层淡淡的纱布,现在这层纱迎来一阵风,这风就是何宣艺,如果何宣艺的势头、执拗和傲气再吹得猛一点,应栩桐保不准会亲手撕下那层纱。

    两人就这么对看着,暗中都在较劲,教室里的小孩全跑出去了,这时队长乐荣走进来说:“都下课了吧?应导演,东行,大家一起吃饭吧,我们饭都准备好了。”

    乐荣刚说完,牛小博的肚子就合时宜地响起来,他赶紧捂住肚子去看何宣艺的脸色。健东行笑起来,拉住牛小博说:“哥,赶紧吃吧。”

    “哎哎哎……我!”

    牛小博当然要听何宣艺的命令了,不知道需不需要拍支教学生吃午饭。而何宣艺脑子里想的是另一件事,直接放弃了原定的拍摄内容说:“……先吃饭吧。”

    这是第一次,拍摄团队和支教大学生坐在一起用餐。牛小博吃的很开心,应栩桐吃得比较慢,而何宣艺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他在思考待会要跟应栩桐说的话。等吃饭完,一行四人按拍摄计划继续跟怕下午上课,何宣艺突然说:“咱们回屋,看一下上午的素材。”

    “现在就看素材?”牛小博不明所以,他们拍摄的习惯一般是晚上统一导卡、看素材。

    何宣艺没理他,盯着应栩桐一字一顿地说:“现、在!”

    “哦……”

    牛小博发现何宣艺的语气不对劲,又不敢顶嘴。一行四人回了屋,最后一个进来的佟振斌刚关上门,就听何宣艺道:“应栩桐,我有话要跟你说。”

    何宣艺从没叫过应栩桐“应导”,一次都没有。他或者犹犹豫豫地叫个“应”字,或者干脆省去称呼,而他连名带姓地叫出“应栩桐”三个字,让几个人之间的气氛一下产生了变化。

    牛小博尴尬地望着何宣艺,站在最后的佟振斌看着前面的人,被叫名字的应栩桐本人,静默了一秒。应栩桐刚才吃饭时就预想到,何宣艺可能要到爆发的临界点了。何宣艺是强势的人,应栩桐就不是吗?应栩桐是公司招来带领纪录片二组的,论能力完全不输何宣艺,他在电视台养成的职业习惯是不与别人为敌,但并不是忍气吞声要与任何人为伍。他料到以何宣艺的脾气,总有一天会把矛头对准自己,只是应栩桐没想好,自己是举起盾牌防守,还是正面反击。

    他还没拿定主意,只是望着何宣艺问:“怎么了,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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