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好的印面上,是星星点点的红。

    像刻意点进去的花朵,妖冶又惊艳。

    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头上落下来,呼吸的气都要被冻住,白蒙蒙一片,迷住双眼。

    最后一刀,最后一刀……

    刀尖一点点削进木头壑里,刮掉多余部分,圆润了符纹的线条。

    木屑落下,壑沟成形,一滴血“啪嗒”落在上面。

    成了秋末最后一朵红花,夜幕降临前最后一抹夕阳。

    刺痛了我的眼。

    慢慢直起僵硬的脖颈。

    香炉里的香不知何时已经灭掉,敞开的窗口处落了一层薄薄的细雪。

    我慢慢靠在椅背上,抬头。

    头顶无数颗脑袋,倒垂过来看着我,有的还把舌头伸出来老长,几乎耷拉到脸上。

    我手里握着篆印,却连拿起来的力气都没。

    眼前一阵发花,大团的雾气不知道从哪儿起的。

    但它们成功掩住了头顶恶灵。

    我欣慰地闭上眼。

    意识消失前,我想到应该叫小老弟回来的,山上太冷了,现在又下雪,他不会傻傻在上面等一夜吧。

    然后我看到了外婆,她就站在窗口的雪地里。

    桌边有人轻轻抚了我的面颊。

    他的手指修长,带着浅浅的温暖。

    我看不到他的脸,只闻到了熟悉的草木香,像是阳光穿过浓密的树叶,又撒到我的脸上。

    好闻极了。

    醒来时,我已经在暖和的被窝里。

    门窗关了,窗台的落雪也被擦拭干净,香炉供品都已拿走,只剩两把野秋菊,还摆在桌子两旁。

    屋里开了空调,方希明坐在一张大椅子里,身上盖着棉衣,脑袋歪在一边,睡的像个婴儿,口水拉出长长的丝,流到扶手上。

    我刚一动,他立马就醒。

    手背在嘴上抹了一下,没跟我说话,自己先脸红了。

    我试着活动手脚,没什么不适,就坐了起来,“什么时候了?”

    他把手机丢给我,“自己看。”

    然后转身倒了一杯热水,顿到桌子上。

    “林煜秋,你属虎的吗?”

    我摇头,“不是呀,怎么了?”

    他瞬间暴怒,“不是属虎的,你那么猛干什么,刻个篆印,还用血来祭,你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经他一提,我才想起自己手指头流血的事。

    赶紧抬手,顿时呆了。

    妈呀,整个手上,就没好的地方,连手腕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划了一刀。

    幸好没割到动脉,不然这会儿我应该已经在地府喝迷魂汤,而不是捧着小老弟倒的热茶。

    所有的伤口都上过药,过大的还缠了纱布,小的贴了创可贴。

    整个左手,木乃伊大大看了都要羞愧不如。

    但我更关心篆印,“成、成了吗?”

    小老弟没说话,抿着唇,眼圈还发红了。

    这一看就不是好事,我难过的要死,可此时看到他的样子,竟然比我还感性。

    赶紧安慰:“没事,我以前也没刻过这东西,不成算了,以后有机会再刻。”

    想到他在山顶冻了一夜,又忙问,“你怎么样,冻坏了吧。”

    我掀被下床,“我去煮点热乎东西吃,明天就十月初八了,我们得去市里,今天好好休息……”

    转身拿了棉袄,正要往身上套,却看到方希明捧着一小块红布包,站到我面前。

    “啥?”

    他示意我把布打开。

    我狐疑地看了他两眼,才伸手抖开那块小布包。

    一方三角形篆印,白黄木配雷击过后留下的黑纹,端正地放在红布上。

    明明是木头,却通体泛着冰寒的冷光,目光模糊的瞬间,仿佛是一块冷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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