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好门窗,桌子上摆好三碗水。曹观主又在屋里走了一圈,在几个地方稍停,掐诀念咒,算是布下了坛场,没有像田大雨似的插令旗布法坛。两个徒弟分站在桌两边,一个怀里抱着把一尺多长的金钱剑,剑上的红丝泛着油光;一个手里捧着方玉印,静静站立。床头床尾都贴了符,云和通差也站在门口不敢进屋。

    曹观主回到桌后,双手捧起朝板,嘴里念念有词,偶尔还唱诵几句,分站两边的徒弟也配合着举一下金钱剑和印。随着唱诵声,张常明觉得屋里的空气渐渐凝重起来。

    “叮铃铃”,三清铃响过三声,曹观主脸色血红,放下手里的三清铃,双手快速掐诀。床上的王子身体颤动一下,又恢复了原样。

    张常明站在床边,盯着王子的反应,丝毫不敢大意。曹观主和他定的计划是,由曹观主三人祛除邪灵,张常明保护王子的安全,必要时动手从王子体内抓出邪祟。今天必须要成功除掉它,否则邪祟受到刺激,一则对王子不利,再则会更加凶恶,想以后再来降伏就不容易了。曹观主还怀疑凶手就藏在这里的工作人员里,或者有同伙在,所以要把人员都撤出去,还点起两堆篝火吸引注意力,迷惑他们。

    “叮铃铃”,三清铃再响,曹观主更快速的结印、唱诵,两旁的道士也呢喃着唱和。王子痛苦的身体慢慢佝偻起来,头上冒出一层细汗,烦躁的左右晃动。

    张常明招手把云叫过来,轻声说:“别害怕,不要叫喊,听我的。脱了他的衣裤。”

    云点点头,左手遮脸,右手轻轻褪去王子身上的毛毯,一丝不挂的身体就呈现在眼前。全身皮肤蜡黄,打着皱褶挂在骨头上,除了腹部鼓胀隆起外,其他地方都枯干瘦瘪。张常明心里哀叹,可见他承受了多大的痛苦!这也就是在王室,平常人家早就死过几次了。

    这时,曹观主头上也开始大滴地淌汗。他已经跳到桌前,一手挥舞三清铃,一手掐诀,脚下步罡踏斗,嘴里的唱诵变成了呼喝。两个徒弟也跟在身后转圈,不时称颂圣号。可见他们是经常有法事活动,配合的很默契。

    “按住腿,别让他乱动。不要用死力,会骨折、脱臼的。”张常明按着王子的双肩对云说。

    铃声、咒语声更加紧急,王子抖动的似乎累了,只是不住的抽搐起来,酸臭的汗液润湿了床单。仔细看,一个比乒乓球略小的凸起在腹部游移着,似乎在寻找出口。

    曹观主师徒三人都已经汗湿全身,动作有些迟缓,似乎也快精疲力尽了。

    张常明看王子腹部的凸起游走到胃部,似乎要通过食道、口腔出来。一手撑开王子的嘴,一手拿了个大碗,准备接住这个要出来的东西。

    “你看他……下面会不会有东西出来,要接住。”张常明对云说。

    随着一阵紧过一阵的铃声,一声高过一声的咒语,屋里的空气似乎在燃烧。突然,一股腥臭从王子嘴里喷出,随腥臭而出的是个鸡蛋大暗红色的肉球滚了出来,落在碗里。张常明忙用个碟子把碗扣住,迅速贴上了张镇邪符。肉球被扣在碗里,猛烈的跳动,碗在张常明手里剧烈颤动,发出“咣咣”的响声,似乎随时会碎掉。

    曹观主回身喝了口水,向前喷去,一口水雾飞到半空遇到了阻碍,化成串串水滴落下来,似乎是有块玻璃挡在前面。两个徒弟各举金钱剑和玉印攻向前面,却被双双弹回来。

    两个徒弟要再次进攻,被曹观主拦下。曹观主咬破舌尖,一口舌尖血吐进水碗,扬起手,一碗血水泼向空中。“啪”一声响,空中显现出一个怪物的形象,碗口大,圆圆的头,蛆虫样细细长长的身体扭曲着。两个徒弟也没停,各自咬破舌尖,把舌尖血抹在金钱剑和玉印上,再次向怪物进攻,曹观主也打出两张符。这次金钱剑、玉印和两张符都结结实实打在怪物头上,“砰砰、咚咚”几声鼓响,震撼着在场的人,屋里的空气泛起波澜。

    张常明手里的碗暂时停止了颤动。

    “常明,快去!烧了它!”曹观主喊。

    张常明两手紧紧抱住碗碟,一步跨到窗边,抬起脚“咣当”一下踹开窗户,直接从窗户跳了下去。

    窗外的篝火烧得正旺,张常明一刻不停,利落的把碗碟扔进火里,还不忘浇了半桶汽油,才赶紧远远离开。

    碗被扔进火里后,碟子也脱开了,一股焦糊的肉味立即飘散开,肉球在火里极速滚了几下,突然爆开,火焰四散开,又聚合在一起,腾起一股腥臭的黑烟。

    张常明知道结束了,刚要松口气,忽然心神不宁,胸前的异人玉也发烫报警。“有袭击!”,这是第一感觉,不知危险来自哪里,只好迅速移动身体,向门口跑去。

    枪声响起,一颗子弹打在张常明刚才站立的地方。

    顾不得寻找枪手,张常明赶紧跑进楼里躲避,直接跑回二楼,拉紧了窗帘。

    再看屋里几个人,通差傻傻地站在门口,木鸡般呆立不动;曹观主师徒三人坐在地板上,靠着墙喘息;云愣愣的看着王子;王子似乎睡着了,暗红色的血正从口鼻和下体流出来。

    “通差!通差先生,外面有枪手!通差……云!快叫通差去找凶手,晚了就跑掉了!”张常明刚喊了通差两声,想起来他听不懂汉语,赶紧叫云。

    云被惊醒,叽哩哇啦的冲通差大声叫嚷,通差急急地跑出去找枪手。

    曹观主他们只是劳累过度,不用担心。张常明走到床前,仔细检查了王子的身体,除了虚脱没有发觉其他异常。对云说:“你看好他,除了你和通差不要任何人进来。暂时不能动他,等他自己醒后把这床上的东西全部烧掉,这几天也不要给他洗澡,可以用毛巾轻轻擦洗。所用的吃食一律去长春观取,未经曹观主同意,不能给他吃别的东西。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自己也多加小心。”

    曹观主三人喝了张常明端来的茶水,多少恢复了些。张常明才下楼去找通差。

    楼外已经被士兵层层围起来,先前被请出去的工作人员集中在一处接受调查。

    张常明见通差已经把秩序维持好了,自己围着小楼转了一圈,没发现异常,估计凶手已经逃走了。

    又休息了一个多小时,曹观主也对王子进行了仔细检查,确实是除了虚弱没有其他异常后,才回到长春观。为安全起见,曹观主要求通差在长春观外也加了岗哨。

    一顿彻底的洗漱,吃喝后,张常明找到曹观主,问出了心里的问题:“曹观主,您是怎么看出那个邪祟已经生智了呢?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喔,你没有仔细看之前的影像,把几张影像连起来看,可以模模糊糊看出来邪祟的生长过程。是从肝部开始,一直顺血脉在脏腑里游走,之前的路径可以推出来,应该是经口进入的身体,由肠道进入肝部。它长大后又回到肠道里,可能是怕呆在别处会危及被寄生者的生命。所以我估计是已经生智了,得到云的回答后就肯定了。不过,像这种东西不会永远寄生在人体内,到最后有了能够在体外生存的能力,还是会破体而出,那时它不会怜惜曾经寄生过的躯体。”曹观主顿一顿,接着说:“从本质上说,它还是属于蛊虫,但是被附了邪灵在里面,要不也不会这么快就生出智慧。要知道除了人类,其他的物种要修出灵智,没有千年也得要几百年。也多亏是邪灵被强行与蛊虫的结合,要是蛊虫自己修出灵智,更不好对付。”

    张常明觉得曹观主的分析有道理,说:“这是什么邪法呀?能在蛊虫身上附邪灵,还挑个王子下蛊,凶手肯定谋划了很长时间。这些好像是专门为这个王子定制的,凶手到底为了什么呢?”

    曹观主显然也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想了一下才说:“我现在也是推测。从养蛊人这边来说,要找个被下蛊后能活半年或者更长的人并不容易,王子可能正合适。一是因为王子的身体有好营养能养虫;二是涉及王室的权力争夺和声誉,所以可能不会被追究太深而暴露出凶手自己。从王室来说,也不排除有人暗中争夺王储地位的可能。”

    “啊!王室里……这么凶险?还会有争夺王储的事……是在编剧本吗?”张常明惊讶。

    “我本来不太关注王室的事,但这个泰王的私生活有点乱,王后换了好几个。这个王储的母亲被废前也是王后,这里面有没有什么故事,不好说。但愿别再给咱找麻烦就好。”曹观主说。

    云来取药和吃食时,张常明问她追查凶手的结果,她说只有才做了二个月名叫柏时的园艺师不见了,大家都怀疑和他有关。张常明估计名字多半也是假的,就详细问了那个园艺师的体貌特征。

    第二天,张常明回到酒店跟吴青和田大雨说了驱邪的事,两人都说做得好,那样的邪祟早就该铲除。

    宗教恳谈会闭幕后,曹观主专程送张常明三人到了机场,大家互道珍重。

    航班是直达西都市的,张常明的邻座是个矮胖的男人,大概二十几岁的样子。飞机起飞后,男人起来在飞机上溜达,看见前排的田大雨一身道袍,头戴方巾的样子,想去搭讪又犹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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