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约被困在符袋里上千年,虽说可以听到符袋百米以内的声音,但仍然是什么都看不见,摸不着。

    所以,他能知道很多事情,能知道周围人的生活方式,却不认识很多事物。

    这就仿佛是一个瞎了很久的人忽然重见天日的感受。

    尹芃欢保持着微笑把东西紧紧地塞进了一层又一层衣服里,才退开一步,好以整暇地准备看他表演。

    却见沈约十分轻松地把箱子的另一半给压了过来,他云淡风轻的脸色和她使劲全身力气涨红了脸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单手压着箱子,随即抬头望向一旁站着惊讶的尹芃欢:

    “尹姑娘,接下来该如何?”

    【宿主不必惊讶,于宿主而言,沈约并不是隐形虚化的,而是一只看得见,也摸得着的鬼。】

    “那对其他人而言呢?”

    【对其他任何有生命的事物来说,沈约并不存在,对于没有生命的,例如桌椅这些,沈约都是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触碰的。】

    尹芃欢这才恢复正常的神色,“你先压着,我来拉上。”

    “好。”

    拉行李箱的时候,她恍然间注意到沈约的手心似乎有许多老茧,尤其是虎口处。

    一介文人,就算是把手写废,要长老茧也不应该是生在虎口吧。

    “沈约一个文弱书生竟然还练过武?”

    【是的,宿主。】

    而且看着倒像是练过几年的样子了。

    “那从沈约对安清公主一见倾心到二人成婚,花了多长时间?”

    【四年。】

    “所以,他习武也有四年的时间了,对吗?”

    【宿主怎么知道?】

    尹芃欢头头是道地给它分析:

    “因为安清公主痴迷于这些,他沈约想获得芳心,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当然是投其所好了,只是可惜……”

    痴心错付,终成怨鬼。

    沈约安静地待在一旁看着尹芃欢收拾,他没有心跳声,也没有呼吸声,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一样。

    打包了整整两袋垃圾,尹芃欢瘫得坐在了椅子上,双手张开撑在椅背,双腿交叠放肆地搭在行李箱上。

    她转了转发酸的脖颈,才注意到沈约还在一边站得很乖,像个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

    两个人一个粗鲁散漫,一个斯文有礼,对比鲜明。

    【宿主,这么看着您倒是更像恶鬼一些。】

    尹芃欢扯了扯嘴角,从旁边挪过来一把椅子拍了拍,看向沈约:

    “你刚才不是有问题想问我?我也有问题想问你,坐啊。”

    沈约深邃的眼眸又黑又亮,此时似乎是闪烁了一下,他笑了笑,随即将宽袖挽成箭袖,掀袍慢条斯理地坐下,“尹姑娘请问。”

    呵,还挺讲究。

    尹芃欢耐心等他做完了这一系列奇怪的举动,微微笑了笑才开口说话:

    “我先自我介绍吧,尹芃欢,今年二十,普通大学生一名,说普通其实也不普通,因为我能看见你们这些非人类。”

    “一开始为什么会去拿那个符袋,是因为里面关的东西似乎很有意思,现在看来,你果然很有意思。”

    “我见过很多像你这样的,但像你这样怨念深重的还从没见过。”

    她一本正经地胡编乱造着,也不管沈约究竟信不信,反正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得见他,沈约是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尹芃欢放下双腿,眼带笑意问:“我猜,你生前是做官的?”

    沈约似乎并不惊讶,但还是问:“尹姑娘如何知道?”

    “因为你手上的茧子,所以你做的是什么官?”

    “三司府司丞。”

    “三司府司丞呐,那也就是说你是宋朝的人,而且你在朝廷的地位……不低啊。”

    因为三司府是只有宋朝才设有的政治机构,所以沈约是宋朝人。

    而三司府上传皇帝,下达百官,三司府司丞则统管整个三司府,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依此可见,当时的文景帝是多么器重沈约,多么渴望培养自己的朝堂势力。

    虽为一国之君,却处处受到门阀贵族的制掣,这皇位干得也十分糟心。

    沈约见她顺藤摸瓜猜到自己的身份来历,笑了笑:“尹姑娘很聪明。”

    “这都是我那天在香茗茶馆里听到的,既然你是三司府司丞,那我叫你沈三司,怎么样?”

    沈约闻言,气定神闲地笑了笑,“尹姑娘决定就好,只是尹姑娘这称呼令在下想起了一位故人。”

    “哦?”尹芃欢闻言挑眉,饶有兴致地猜测:“你的故人,不会是安清公主吧?”

    【宿主,系统建议您尽量不要在沈约耳朵边念叨安清公主这个人。】

    “为什么?怕他发疯?”

    她说完就仔细观察着沈约的脸色,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却是没瞧出他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这不是就很正常么?”

    【……】

    沈约抬眼笑了笑,问:“尹姑娘是从何处听闻安清公主的?”

    尹芃欢指了指桌上的符袋:“香茗茶馆里也听了不少,而且我历史不差的,安清公主这么有名,我当然知道啊。”

    沈约放下了手臂刚挽成的箭袖,动作斯文,再抬眸时,视线并没有放在尹芃欢身上,而是看向了阳台外,语气平静:

    “那尹姑娘以为,安清公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想了想,道:“可怜,可恨,可敬,同时又可悲的人。”

    沈约眸底闪过一丝暗芒,稍纵即逝,他问:“为何?”

    “嗯,可怜她生错了时代;可敬她虽为女子,却自请出战,以命护国;可悲她死在了最不该杀她的人手里;至于可恨嘛,因为你啊。”

    尹芃欢笑了笑:

    “你的怨念煞气足以证明——你绝不是心梗而死,也不是含冤而死,那么,就是含恨而死的了。”

    “我猜,是安清公主负了你,对吧?”

    沈约垂眸不言,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尹芃欢就当他是默认了。

    她起身故作关心地安慰着沈约:

    “要我说啊,为了这种渣女被困上千年,不值得,恶人自有恶人磨,她这么对你,下场也可见一斑——不挺惨的。”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让仇人开心呢?”

    “何必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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