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黑化前能让我先报仇吗 > 第 62 章 情投意合
    他一路昏昏沉沉,只觉耳畔聒噪。

    而沉沉的眼皮之下,是他那位神君苍老憔悴面容漂浮不定的虚影。

    初始时他便是那副仙风道骨的白须老者模样,而彼时勾冶被困在囚笼之中,满身污泥鲜血,在妖市的一不起眼角落里,被售卖。

    他天生就是别人口中的贱.种,是最低级的杂血妖兽,又因天生五识有缺,连拿去炼丹也少有人会多看他一眼。

    而那位神官顶着一张和蔼亲切的笑脸,弯腰看他,笑眯眯地问他要不要跟他走。

    他的洞府中塞满了和他一样的杂种妖兽,缺胳膊断腿,或是灵智未开皆有。

    他则在洞府中晃着酒壶好不潇洒畅意,口中不断念叨着: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他说,天道无常,人心有常。

    勾冶便在这样的诵读声中成了他的最后一名神使。

    洞府中所有妖兽都将他视作天神恩赐,甚至视作父亲,可勾冶知道,他根本没这样厉害。他不过就是天鉴上最为低微的一名神官。

    而且他原身为人,足足三百年才得以修成神身,天资拙劣,天生就比他神寿短。

    耳边又传来不停的喧嚣噪杂声,自从那神君死后,他便从未遇到过这么聒噪话多的人了.......

    “你醒啦,小狗狗!”

    他一睁眼便又看到温从宁那张熟悉的懵懂天真的脸,他们这一路前往盛海荒漠路上,他被她几乎烦透了。

    “你且看看,是此处吗?”前方那操纵御器的地神走了过来。

    勾冶低头去看,这盛海荒漠正在进行着由陆地变作海泽的过程,海水点点积蓄增长,已经淹没许多村长丛林,只余下一角尖尖屋顶。

    勾冶仔细看了几眼,出声道:“就是这里。”

    阙如御驶着飞行御器往下行进入水,这御器周围便出现了透明屏障将海水隔绝在外。

    又往前行了方寸,三人眼前便出现了这浸在水中的神庙。

    神庙常年风吹日晒又间或雨水沉浸,墙皮已然残损不堪,只余充斥着淤泥的墙瓦,上面还爬着藤木水藻,庙面也被众多草木掩盖。

    阙如抬手一挥,只见一阵漩涡将那神庙吞噬。不过半刻,那神庙已焕然一新,光秃秃的泥墙后便是那庙的入口。

    而面前牌匾之上的字却早就被冲刷了个干净,只余一块白板。

    阙如正欲上前,却又忽地想到什么,对勾冶说道:“带路。”

    勾冶懒洋洋地支起身体,在周身变下屏障,就往内飘去。

    阙如略一迟疑,看温从宁正满目好奇地趴在屏障上看此方水境,她手上一动,准备为她设下护身法术。

    她法术刚展,就听前方传来勾冶的声音,隔着海水,像蒙着层层薄雾,却十分清楚:“带上她。”

    阙如心知自己对此方不熟悉,又看周围房舍树木皆在水中不远处,却透不进一丝光线。

    她手上捏决,那御器已被她收回袖中,而温从宁也漂浮在透明屏障气泡中。

    温从宁笑容灿烂,浑然不知此处暗藏危机,只欢欣地去触摸周身的屏障。

    阙如带着温从宁进了这水下神庙,其内不大,那正中神像也不复存在。

    阙如跟着勾冶往前,不过一会儿,几人便到了那神像的背后墙边,勾冶伸手一指,那墙上便落下砖瓦来。

    阙如顺着勾冶的手指看去,见那处红色墙瓦之间露出一座神像,泥瓦塑成,正静静伫立在水中。一束光线从水面外恰好投在它的头顶之上,令整座神像都在散发着淡淡的光华。

    她面容沉静,在水中静默着。历经风霜雨雪,这座神像却藏在破烂墙瓦之间,依旧栩栩如生,一丝色彩都不曾消磨。

    这是岛神的神像。

    阙如一时之间心神激荡,只觉那神像高冠肃穆,却又亲和慈悲,正在招手令她往前。

    她一时觉得周遭极静,也没有听到勾冶在她耳边大叫的那一声不好。她伸出手去,穿过那周身屏障薄膜,一张素白的手只在那神像鼻尖方寸之前。

    忽地一声惊呼响起,紧接着是一场巨大的漩涡,卷起海水,卷起数目房屋,只在顷刻间便将她三者吞没。

    瞬息间,那座神庙上再次爬上长藤泥藻,无数的淤泥沙石,再次将它掩盖在海水之下。

    一切又静了下来,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而就在千里之外,沈宁意忽地没原由地打了个寒颤。

    前方贺汀很快注意到了,他伸出手来:“手。”

    沈宁意乖乖伸出了手去。

    贺汀就走在身前,他背影笔挺,一身玄衣快要融入黑夜。

    章俊言和小甜出了那样的事,贺汀也暂时不能亲自送她回去,眼下她牵着她,正要前往他的陆府的住处。

    他对此处熟稔异常,路上偶遇下人也十分寻常地同他见礼,想必他经常来此处。

    贺汀的十指修长,热热地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

    贺汀忽地说道:“你的手真凉,是不是冷?”他作势又要脱下外衣,沈宁意眼见一路过奴仆正捂着嘴偷笑,沈宁意故作羞赧地低头拒绝了他。

    沈宁意没想到他听到拒绝后便真不再提,沈宁意心下笑哼两声,嘴上却倏地出声道:“贺郎......”

    “是在意我的对不对?”她佯装羞臊,脚踩莲步轻轻走在了他的身侧。

    贺汀却说:“眼下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沈宁意咬住唇瓣,假装难堪:“是我提的时机不对。”

    她沉默半晌,眼前也忽地浮现小甜那天真烂漫的笑脸,她却还是要演:“小甜。真的......了吗?”

    贺汀似乎是察觉她的忧愁悲伤,慢慢停了步子,一双眼静静落在她身上:“阿宁也会难过?”

    沈宁意心道他这话古怪,却听来不像嘲讽,正在思量如何答话间,察觉自己的手指被他轻轻捏了捏,好似在安慰。

    沈宁意于是一手拭泪,垂头闷闷说道:“怎么能不难过?”

    “虽与她相处不过几日,但她这样热情体贴,这样好的娘子,我怎么能不难过。”

    贺汀的掌心传来令人心安的温度,他的声音也清朗温和了许多,他蓦地说道:“阿宁,抬头,看月亮。”

    沈宁意依着他的话抬起头,最先看到却是他安慰的目光。

    她又将视线投向他身后黑沉沉的天空,除却几粒星子之外,却一片空寂辽远,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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