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想的其实一样,但却都没有想到提出这想法的人会是谢扶涯。

    金姨听到谢扶涯的话后神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她漫不经心地掸了掸烟管,又吞云吐雾了一阵,才慢慢将视线移到他身上。

    她的笑意从眼底沁出,却像深井中的水一般深幽冰凉,眼角微扬,吊着眉将谢扶涯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眼:“怎么,这道士看起来一副闷葫芦似的,竟也是个热心肠吗?”

    “只是不知道呀,”她的上身渐渐立起来,上身探过圆桌,手中的烟管翻了个面,掉下细碎的烟草屑来,那烟管背部却轻轻挨上了谢扶涯的下巴。

    “你这小道士说的话管不管用?”她的紫云色长尾在身后残余的烟雾中悠然地摆动,肩颈的衣衫随着动作滑落。

    那温热的烟管抵得谢扶涯微微仰头,他长睫微敛,垂着眸子看向金姨,而金姨双眼向上看他,眼角眉梢皆是风情。

    “管用!”师鸣玉突然窜了出来横在两人中间,生生撞开了那柄烟管。

    她一脸笃定,仿佛不是故意隔在她二人之间:“金姨,师兄已经发话,我们定然会帮此方百姓这个忙。”

    司承钰摇扇笑道:“一切倒出奇地巧合,既然如此,便是上天令我们来做些好事,实在不好不做。”

    金姨一双眼还是盯着谢扶涯,身子却坐了回去,那双狐狸眼直勾勾的,泛着勾人的笑意:“既然这样,便劳驾各位先回屋歇息,明日祭祀,我便领着各位入谷。”

    几人皆点头示意,金姨口中发出一阵轻笑,随即化作一道紫烟袅袅升起,屋中也响起她悦耳缠绵的声音:“各位,别想动什么手脚,我虽对付不了太多妖物,捏死你们这几个小修士还是绰绰有余的。”

    语罢只听得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和一声狐鸣,那紫烟也随之在空中消散了。

    五人遂接着上了楼,左玄两人先回了屋,沈宁意也正欲跟着谢扶涯进门,却听见耳边传来师鸣玉的清嗓声。

    她回头一看,见师鸣玉开了门,正侧过头来看她。

    她皱着眉双唇紧抿,一脸的怒其不争,眼见沈宁意面色如常眼中似透露出些疑惑,她更加重重叹了口气。

    “虞师妹啊......”话头刚打开,忽听见沈宁意那房中有脚步声朝这边来,师鸣玉当即神情一变,话头一转:“师妹好好休息!”

    语罢不等谢扶涯走过来便啪地一声关上了门,谢扶涯淡淡扫一眼师鸣玉紧闭的房门,又扫了沈宁意一眼,遂进屋去了。

    屋内水桶里早就换了新的热水,虽可用洁净术,沈宁意却还是想用热水泡泡疲惫的身体,她从屏风后探出头去,见谢扶涯在那边已盘坐在床,双眼阖上了。

    她开口道:“谢师兄,能劳烦你把这结界先撤了吗,我想入水洗洗......”

    话音刚落,她周身结界猛然向外扩张,将屏风这头全包裹了进去。

    真行呀贺汀......沈宁意咪了眯眸子,正欲再说些什么,谢扶涯身旁的灯盏却已顷刻间熄灭了,他坐于床榻之上一言不发,陷入了黑暗之中。

    沈宁意好笑地退回了屏风后,抬手刚褪去一层衣物,就看到自己的影子隐隐绰绰地落在屏风之上。

    她慢条斯理地继续褪去衣裳,肢体的影子便随之投射在屏风之上,玲珑的躯体缓缓在宽大的衣袍下露出了出来。

    衣物堆在脚边,沈宁意心中一动,佯装被绊了一跤,惊呼出声,她往后一倾,身后的淡青结界便是贴着她身体将她扶住了。

    沈宁意故作惊慌,匆匆拾起脚边衣物挡在胸口,脸上露出愠怒来:“谢师兄布结界在我周围,是做监视,可如今我正要沐浴,师兄还不愿撤走结界,却着实过分了!”

    “就算谢师兄怀疑我,却也不可如此折辱于我!”

    她冷笑一声:“那日我不小心看到谢师兄的身子,谢师兄今日也以结界碰到我的,是要故意讨回吗?”

    谢扶涯那方并未作声,沈宁意却见四周结界骤然一闪,便渐渐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洗快些。”谢扶涯的声音传了过来。

    沈宁意心中一笑,慢悠悠地又继续脱衣裳。

    谢扶涯的心却开始不定起来,久违多日的异香又从对面慢慢传来,好像长了挠人的小小爪牙,一点点摸上他坐得笔挺的身躯,缠着他的指尖,爬上他周身,在鼻尖萦绕不断。

    他心中默念静心咒不断,耳边却是指尖撩起水波,晶莹的水珠从匀润光洁的指尖轻轻滑落滴入水面的声音。

    他还是睁开了眼,他坐在黑暗之中,而屏风对面燃着灯火。

    对面那女子的身姿被投到屏风之上,修长窈窕的影子随着灯火晃动着,他只觉体内那点还未克化的媚.毒像火一样从身下烧起来,令他周身紧绷起来,渐渐燥热,喉咙干涩。

    “谢师兄,你不会在偷看吧?”

    一声悦耳的女声将谢扶涯唤醒,他立即抬手施咒,将自己框进了结界之中。

    一时糊涂,竟乱了心神。

    太上无情,讲究的是六根清净,不生淫.邪,他生来就无情根,本就是最适合练无情道的人。

    他从前不是没有被下过这样的毒,可对他来说,情根都无,再多情.毒也不过如饮白水,毫无作用。

    这次偏偏......这个虞师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虽不甚言语,但却也心细,这位虞师妹修行破术,几日相处来并不爱言语。

    但自从那日洞中之后,她便有了些变化,首先是气味,其次她虽然如今也不多说话,却是不似之前那般总是心事沉沉的模样。

    夺舍......?这是谢扶涯想到的最可能的原因。

    但她几日来和师鸣玉的交谈他都细细听过,她对宗门了解之甚,术法也和之间一无二般,若是夺舍,未必能够做到如此。

    她有什么目的,几日下来,谢扶涯却也毫无头绪。

    如今这位虞师妹总是故作无知天真,却没什么真话......眼下只能慢慢观察了。

    他祭出那枚妖丹,继续炼化起来。

    沈宁意心知谢扶涯受了她影响,心下有些爽快,却也有些不解,她抬手嗅了嗅自己的腕间,却仍是没闻出什么味道来。

    算了。

    她沉入浴桶中,只留了双眼在水面,热气氤氲,心中渐渐又涌起那一点酸涩来。

    谢扶涯就在不远处,明明他就是贺汀,但她心中居然有些不愿承认,还有些不敢承认。一面觉得这对她这样戒备的是别人,一面又想在他身上寻找些贺汀的影子。

    这些日子过去,贺汀在她怀中咽气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她也渐渐回味过来,贺汀临走前叫的那声沈宁意是存心的。

    她弄不明白,既然他是她养过的那只小猫,当初被她误会时,为什么只顾逃跑而不解释。而他明明第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又为什么不直接摊开说明一切,对她做出那副躲闪又接受的模样。

    她也想知道,他到底是喜欢她变成的棠骑和温从宁,还是只是因为喜欢沈宁意而喜欢那些她变作的人。

    为什么不明说呢。

    到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她这次要全部探个清楚。

    她在水中吐了一口气,水面咕噜咕噜地浮起了泡泡,很快又散开,就跟她的心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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