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手指按帽檐一角,他抬起头来,那双眼睛像紫色的水晶般在光下玲珑剔透,透过月光。

    原野之上,夜风好似从低低的地底升起,一一刮过萤草的根部,渐渐盛了起来。

    他帽檐之下的瞭望之中,好似也卷着动荡的风,深深地望向沈宁意与谢扶涯两人。

    两人落了地,见这人周身都荡着似有似无的袅袅仙气,他睫羽尽白,扇动之间好似蝴蝶振翅般柔和缓慢。

    他目中含着清浅的笑意,衣袍看起来有些过分宽大不合身,两袖随风轻荡,更显得他骨架纤细,冰肌雪肤越发令他看起来羸弱。

    “元娘让你们来的吗?”他声音也飘忽轻柔。

    谢扶涯遂答道:“是。”

    又反问道:“请问阁下是?”

    “我是祁珧,此地神使。”他淡笑压了压帽檐,扛着锄头就引着二人往前,“跟我来。”

    这神使周身仙气纯净,便证明他并未行过什么伤人恶事。

    但他身上仙气和气息一般微薄,令他看起来孱弱不堪,便是他骤然合眼倒下也不会令人讶异。

    去不去呢?

    沈、谢两人对视一眼,俱有些犹豫。

    那祁珧似猜出二人心思,回头淡笑道:“两位小修士,神君在上,我并无恶意。”

    天边那轮明月光亮依旧,却好似离得渐渐远了些,那月盘之上也渐渐游上了一丝黑云,挡住了点点月辉。

    沈宁意与谢扶涯还是提步跟上了,听到前方引路的祁珧笑着低喃了一声:“倒是许久没见过两个人来了。”

    不过几步,那祁珧停了步子,将肩上的锄头往前一扔,砰地一声坠地,便压垮了众多墨绿的萤草,无数萤虫缓缓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在锄头上方飞旋环绕,在空中渐渐形成了一座拱门。

    随即那拱门逐渐化为实物,眼前便出现了一处山洞入口。

    两人皆暗自用灵力查探,却也不见异常,在洞门前顿了一顿,便跟着祁珧进了山洞之中。

    不过再几步,脚下便成了浅浅的水泽,两人行步之间脚下便溅起几声水响,却又好似行走在平地之上,鞋履并未沾湿丝毫。

    其内一片漆黑,除却那几只萤虫洞穴中振翅飞旋,发出淡淡微弱的光亮,这一片漆黑之中,最亮的便是这位叫做祁珧的神使,他周身笼罩着淡淡的光华,好似月光。

    他站在前方,直到三人渐渐远离那洞孔,才停步徐徐转过身来,浅浅微笑道:“两位,你们的手边墙上皆有燃灯,伸手便能拿到。”

    他话音一落,两人左右便分别亮起两盏燃着淡蓝色火焰的灯盏。

    沈宁意一看到这灯盏便想到谢扶涯可以点燃青焰,怕是能更亮些,可她一转眼看向谢扶涯,就见他周身结界似是闪动了一瞬,便拿下了灯。

    想来他检查过那盏了,沈宁意回过头来,看向右手边的灯盏,心中也默念咒术检查了一遍,没什么异常。

    她便伸手去够那盏灯,指尖触到那灯柄时却忽觉指腹传来一丝刺痛。

    她骤然收了手,抬眼看向那灯火摇曳的灯盏,心中默念神族咒术将那盏灯再检查了一遍,仍没有什么问题。

    她看向指尖传来刺痛的地方,她指腹之上就连指尖灵力劈开的一粒孔洞也快看不清了,除此之外,什么伤口都没有。

    她又才小心翼翼地朝那灯盏伸手,指尖触摸到那下端握把,五指渐渐收拢,便将其从墙面上取了下来。

    什么也没发生。

    沈宁意有些诧异地将那灯递到左手,又摸索了一下自己指腹......不对!

    她视线一顿,抬眼便往左边看去,发现左方早已没了谢扶涯的身影,举起那灯往左边一照,只有一堵空空的墙。

    沈宁意目光飞速抛向了前方的祁珧,她惊诧地动了动唇,想要出声质问,却又感受到怀中铜铃并无异样,谢扶涯应该没事。

    她冷静了下来,话头在喉间一转,只出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祁珧看起来仍是那般和气温柔地模样,只清浅地笑着转身:“跟我来。”

    沈宁意举着灯跟他往前,视线却暼到自己脚下的影子,举着灯,穿着和她相似的衣衫,却身影比她高大,是谢扶涯吗?

    她将灯举着伸到膝边,看清了那张脸------叶之商?

    祁珧在前方似乎发现了沈宁意的举动,已停了步子笑道:“你发现了?”

    他的笑容无害:“那是上一位来的。”

    什么意思?

    沈宁意眉间微蹙,微微弯腰,将灯盏离得地面更近了些,只见脚下好似一面水境,正也有一人举着灯盏站在原地。

    其内光影绰绰,沈宁意只觉眼前闪过什么东西,她视线顺着水镜前移,手中灯盏也随之移动着,只见脚下那倒映的洞穴之中,左右两壁顶由上及下都镶入了无数的兵器。

    沈宁意身体随之渐渐站直,手中的灯盏渐渐从下往上,高高举起,两壁之上正是那些刀剑弓戟,一把一把仿若陷入泥泞,深深嵌入了墙面之中。33小说网

    沈宁意惊地发笑,高举的灯盏渐渐落下,她的视线也逐渐落回到那叫做祁珧的神使身上。

    她随口发问:“这些也是前人留下的?”

    “是。”祁珧毫不隐瞒,面上仍旧挂着淡笑,答了她的问题便引着她继续往前。

    沈宁意嘴角一勾,眼却未笑,跟着他移步往前:“不知神使要带我去哪里?”

    “我那师兄现下又去了何处?”

    “他不就在你脚下吗?”祁珧笑道,“镜花水月,一场空幻,你是他,他也可以是你。”

    沈宁意懒得同他玩这种字谜游戏,她心中暗暗思量,方才那指尖痛感绝非幻象,谢扶涯也是至那之后不见的。

    她看向那祁珧,他周身萤光,那脚下水中也投下了影子。

    这神使气息衰弱,未必是分.身再建一个“界”出来将她与谢扶涯分开,或许一切只是幻象。

    若谢扶涯也需与她所见一致......她仔细回忆,刺痛、针扎......是滴血的时候!

    或许滴血并非目的,以针入指才是。

    但为何要大费周章举行祭典,目的何在?

    还有叶之商,什么叫做他是上一个人?这里兵器这样繁多,是否是每一个来过此处的修士留下的。

    她抬眼看去,手中灯盏火光摇动,时时隐约照亮上方,看得见的洞顶之上是密密麻麻的无穷兵器,那延伸至黑暗中的看不到的地方,或许也有数不清的兵器。

    什么意思?

    她脑中不断地飞速旋转着,金姨、元娘、三宝、叶之商、祭典、月亮、无数的普通百姓......茧?

    为何这个地方在图册上没有记载,百姓能够保持普通的模样......若叶之商曾是上一个路过的修士,那其他的人呢,会不会也是修士?

    怎么可能,想要控制这么多的思想,除非神明还在......

    “我带你去看看神君。”祁珧的笑容和煦温暖,周身灵气温和纯净。

    “你到底在做什么?”沈宁意懒得再陪他演作若无其事,终于淡声问道。

    祁珧却是目光一愣,又很快轻笑道:“想要你们留下罢了。”

    “这里不好吗?我会实现你们的每一个愿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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