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肌肉记忆,它藏在潜意识里,不归记忆管束,不归动机管束。

    就像焉浔月情绪一上头便开始飙戏,江诗琦一看见浔阳不务正业便开启唠叨模式,贺离钧一碰到尸体就忍不住做成蛊尸傀儡。

    裴景黎一碰起练了十余年的剑,深深封印在一个不知名角落的剑法招式便缓缓倾泻而出。

    他的眼神仍然带着茫然无措,身体却行云流水的舞出整套劈星剑法,等到他收剑站定,桑落早已唬的六神无主,面色大变。

    “妻主,你怎么了?”

    裴景黎见她一脸惊讶的看着众人,立马扔下木剑凑到身边询问。

    “师兄,她不是你的妻主,你忘了焉姐姐了吗?”

    凌渊气冲冲的把他拉住,却被他一把甩开胳膊。

    “你是谁啊,快走开,妻主不喜欢你!”

    裴景黎皱起眉头,板着脸喊道。

    站在一旁的马婆婆也看出眼前的情势来,想起自己之前对水生做的事情,两股战战,几欲逃走。

    她惴惴不安的看着身边两眼空洞的桑落,叹了一口气,“唉,造孽啊。”

    也正是这声叹气让凌渊回过味来,他转头直直走向马婆婆,逼问道:“我师兄变成这样,是不是你们害的?”

    “你要干什么,有什么事都冲俺来,阿婆什么都不知道!”

    桑落冲过来挡在二人中间,声音尖利,像一把锥子快要刺破耳膜。

    突然裴景黎痛呼一声,抱着头蹲在地上,“水生的头好痛,妻主,水生的头好痛!”

    桑落推开凌渊扑到他身上,朝马婆婆哭着祈求:“阿婆,求求你再帮我一回吧,阿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从哪里找这么俊的夫郎啊?”

    马婆婆摇摇头,还在叹着冤孽,抬起头看了眼天空,低声说了一句,“老伙计,你也别怪我不能给你家女娃娃找个郎君,留个后,人家娃娃也是无辜的啊,我不能这么自私。”

    凌渊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再抬头看向师父,对方阴沉着脸,雪白的胡须在风中轻轻浮动。

    “师父,师兄这是怎么了,有什么法子能让清醒过来啊?”

    凌渊看着裴景黎抱头痛苦的模样,急的团团转,却什么也帮不上。

    祢真道人把视线投向马婆婆的身上,这是给对方的最后一次机会。

    马婆婆察觉到他的目光,知道她耍的把戏已经被老道士拆穿,带着几丝愧疚和慌张来到裴景黎身边。

    她拽出裴景黎的胳膊,看着手腕上变成黑色的筋脉,神色变了变,又让桑落控制对方的头颅,逼他睁开眼睛看着自己。

    眼瞳变得漆黑一片,像是枯干的渊薮,照不进一丝月光。

    马婆婆又摇摇头,喃喃自语道,“太晚了,太晚了,你们来的太晚了。”

    凌渊追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裴景黎嘴里一直嚷嚷着疼,忽然眼皮一翻,整个人晕倒过去。

    “师兄!”

    凌渊将桑落掀翻在地,抱着裴景黎焦急的呼喊着。

    祢真道人嘴唇抿成一条缝,皱巴巴的双眼闪过一丝担忧,脸上的戾气倾泻而出。

    他一掌将撒泼打滚,不断怒骂二人的桑落劈晕过去,接着眼神直勾勾的盯在马婆婆的脸上。

    “老道的耐心有限,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如果我的徒儿醒不来,那这个丫头会立刻死在你的眼前。”

    他站在桑落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马婆婆,语气散漫,却让人在暖阳春末里心中一寒。

    马婆婆知道对方说的不是假话,又加上她清楚自己犯下什么错,忙不迭点头。

    “老仙君,我这就开始,你别伤着桑娃儿。”

    她脸上多了几丝祈求之色。

    凌渊有点发怔,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师父如此冷漠疏离的模样。

    转念他又想到,师父也从未在自己面前标榜为拯救苍生,悬壶济世的高人。

    只是他总拿着一些古板的印象,替对方不断神化罢了。

    道士又不是自诩渡世人苦厄的佛,他们有爱有嗔,有恨有怒。

    寻仙问药,却也是活生生的人。

    片刻后,凌渊将裴景黎放在木板床上,看着对方乱糟糟的头发衣裳,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色彩。

    师兄口中唤着那女子妻主,若是一直神志不清,会不会被她……

    凌渊不敢再想下去,他一个山野孩子,不知道查验守宫砂,也不知道裴景黎左上臂那点守宫砂仍然在。

    马婆婆手抖了抖,从木匣子里取出两根银针,刺破裴景黎的手指。

    滴出两滴发黑的血液,接在盛满河水的碗里。

    接着又用一堆古怪的药草烧成灰烬,把灰烬洒进水碗里。

    待到药灰与河水融合之后,她端起碗便要向裴景黎的口中倒去。

    “你干什么!”

    凌渊夺过碗,满脸诧异的看着碗里黑乎乎的东西。

    这玩意不把人喝坏才怪呢。

    师父却叫了他一声,“给她,她只是想让你师兄把之前吃进去的药吐出来。”

    凌渊听见师父开口,双眼不快的瞪了下马婆婆,把水碗推给对方。

    待到那碗水全部灌进裴景黎的嘴巴之后,不过三个呼吸的时间,裴景黎哇的一声把肚里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

    凌渊从那摊呕吐物里看到没完全消化的树根,那个母夜叉般凶恶的女子,一边死死护着师兄不让他们带走,一边又只给师兄吃这种乞丐都不会下咽的糟糠。

    简直令人发指!

    他又狠狠盯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桑落一眼,恨不得用眼神将对方暴揍一顿。

    马婆婆愁眉不展的看着二人,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情况。

    每个巫医都会些鲜人听闻的怪药方,而她便会有一种让男子神志不清,到最后完全任人摆布的方子。

    她让桑落把药下在裴景黎的饭菜里,没出几顿饭,对方果然记不起任何事。

    桑落告诉他,他叫水生,从小与她一道长大,早就嫁给她当夫郎了。

    渐渐地,水生什么也不会,智力跟七八岁的孩童一般,只能依赖桑落。

    桑落见他这样短时间内也没办法生出什么旖旎意思,就这么剩菜剩饭的养着,本来她家中的口粮就不多,这么一弄,只能煮点树根野菜给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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